第二個周末,林向嶼處理完公務,他們做的公益廣告和央視談好了合作,所有人都麵帶笑容,鬆了一口氣。林向嶼忙裏偷閑,又去了醫院一趟,胡桃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一些。
“胡琳呢?”他問。“剛剛來過,找醫生去了。”“你身體如何?”“已經有知覺了,”胡桃說,“醫生說沒什麼大礙,等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林向嶼點點頭,拉了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來,見胡桃無事可做,他用手機找出音樂,放給她聽。林向嶼很了解胡桃,她餓了或者渴了,不需要說話,林向嶼已經將東西遞到她麵前。胡桃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林向嶼淡淡地笑了笑。胡桃問他:“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沒有,”林向嶼說,“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很痛苦迷茫,是你陪著我走過來的。”林向嶼坐著給胡桃剝柚子。他手指修長,力氣又大,很快就把柚子掰成一瓣一瓣的,又把皮慢慢剝掉,放在水果盤裏。胡桃鼓著腮幫吃柚子,她瘦了一大圈,身上還裹著紗布,看起來像一隻年輕的木乃伊。誰都沒有說話,一室寧靜。他剝一瓣,她吃一瓣,吃到最後,胡桃舉手投降:“吃不動了。 ”林向嶼剛想開口,病房的門被推開,白冬遠拿著撲克走進來,反手關了門,問:“打撲克嗎?”林向嶼:“……”胡桃:“……”胡桃問:“怎麼打?”林向嶼問:“醫院可以打撲克?”“沒事,”白冬遠說,“這裏是 VIP病房,沒人查。”胡桃好像對撲克很感興趣:“怎麼玩?”“有很多玩法,”白冬遠說,“讓林向嶼教你,他打牌從來沒輸過。”胡桃轉過頭看林向嶼:“你這麼厲害?”林向嶼笑笑:“每次贏了錢都被你們吃光了。”白冬遠給胡桃解釋:“他數學好,出過的牌記得一清二楚,很會算,和他玩牌特別沒勁。”“那我們兩個玩吧。”胡桃說。林向嶼瞪了白冬遠一眼,白冬遠哈哈大笑,給胡桃解釋:“我們可以玩抽王八,誰輸了就在額頭上貼一個王八。這個不用技術,純靠運氣。”過了一會兒,胡桃輸得一敗塗地,臉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紙條。
她嘴巴一吹氣,滿臉的紙條在飛。林向嶼拿出手機,給她拍了一張照。“給我看看。”胡桃好奇地湊過來。林向嶼把手機遞給她,他的手機很幹淨,沒什麼亂七八糟的APP,圖片也很少,胡桃翻小圖預覽,根據時間排列,看到了他在美國時候的照片。胡桃點開一張,問林向嶼:“這是什麼?”林向嶼一邊洗牌,一邊探過頭來看,回答她:“這是在美國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雪災,被困在雪地裏,你說要死得漂漂亮亮的,所以拍了這些照片。”胡桃照了照鏡子,十分沮喪地說:“我覺得我那時候比較好看。 ”
“你現在是病人,”林向嶼安慰她,然後想了想,又改口,“你怎樣都好看。”於是胡桃喜笑顏開。白冬遠在一旁,被惡心得推了推眼鏡,蹲下身,十分專注地尋找起他的雞皮疙瘩來。
過了一段日子,胡桃身體沒有大問題了,她主動申請出院。“在這裏待著太悶了。”她煩躁地說,“我隻是失憶,又不是瘋了!”
醫生表示完全能理解,並且希望家屬盡快辦理出院手續,還建議道:“多出去走走,對她心理有好處,不然情緒淤積在心裏,更容易出事。”
出了院,下一個問題是去哪裏。“我以前住哪裏?”胡桃問。“你住……”林向嶼還沒說完,就被胡琳打斷了:“你是我姐,當然住我家。 ”胡桃疑惑地看了林向嶼一眼,林向嶼想到她大病初愈也需要人照顧,便沒有再說什麼。
林向嶼開車將她們送到家門口,下車的時候,林向嶼把放在副駕駛位的蛋糕遞給她們。胡琳對他態度時好時壞,知道那是胡桃最喜歡的提拉米蘇,接過來,不情不願地說:“謝謝。”
第二天,林向嶼接到胡桃的電話。“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她說。林向嶼歎了口氣:“現在這樣不好嗎?”“我想要恢複記憶,你能幫我嗎?”她說,“胡琳不肯幫我,我不明白原因。我們不是姐妹嗎?我同她關係不好?”“不,”林向嶼自嘲地笑笑,“你真的願意想起過去?或許並不美好。”
“怎麼可能沒有美好?”胡桃笑笑,“獨自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心中必然會有支撐我活下去的人和事。”林向嶼沉默半晌,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下午的時候,林向嶼去接胡桃。這天下雨,他沒有開車,撐了一把黑色的傘,站在她家門外。胡桃從窗戶望下去,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裏,等待她推開窗戶,如蝴蝶翩然起舞,就這樣跳下來,跳進他的懷中。胡桃披著外套下樓,問林向嶼:“我們去哪裏?”“初中學校。”他把傘撐在胡桃頭頂。那也是他們相遇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