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率紅五軍從井岡山打到瑞金,花費了兩個月。如今回井岡山,卻非常輕鬆,沿途除了在信豐跟數十名靖衛隊打了一次小仗並全殲之,竟然沒有見到敵軍的影子。從瑞金回井岡山,輕輕鬆鬆,隻走了十天就到了。
紅五軍的隊伍也今非昔比,擴大到近千人,全都穿上了新的單衣軍服。黨代表滕代遠傷愈,歸隊了。
一到井岡山,不論是湘軍還是贛軍,早已撤了。山上一沒有吃的,二沒有住的,何況蔣介石和李宗仁桂係軍閥開戰,湘軍、贛軍都回防了。
忽地冒出一支隊伍,歡迎紅五軍。那是王佐的部隊。王佐不愧為“山大王”,在白軍占領井岡山時,他帶著隊伍躲進了老林。從黃洋界跳崖的李燦,帶著殘部和他會合。
隨彭德懷一起回到井岡山的姚哲,曾寫下這樣目擊的慘象:“這時茨坪的房子被敵人燒光了,到處都是屍體,在一個浸紙漿的池子裏就看見好幾具屍體,屍體的手和腳都爛了。我們在茨坪住了一晚,山上下來了一些老百姓,他們的臉也沒有洗,頭發、胡子都很長,苦得很,一見我們都哭起來了,我們紛紛把自己的衣服、布和毛巾等東西送給他們,並且將帶來的銀元,每人發給一塊錢。”
袁文才也在山上,卻躲了起來,不敢見彭德懷。
其實,袁文才沒有參加守山。當時,他被調離三十二團,擔任紅四軍參謀長,一直跟毛澤東、朱德在一起。當毛澤東率紅四軍到達吉安東固時,他聽說井岡山失守,記掛家鄉親屬,就開小差跑回去了。到了井岡山,他找到了王佐,躲在王佐家住了下來,生怕上級知道會殺他的頭。
雖說王佐跟袁文才是“鐵哥們”,他還是把袁文才開小差之事報告了黨代表何長工。何長工找袁文才談話,給了他口頭警告,同時又安排他擔任中共寧岡縣委副書記。
這樣,袁文才的情緒總算穩定了。
袁文才開小差,固然不對,但是,他產生異心,卻也是有原因的——那便是中共“六大”文件中的一段話。
當那些“襯衫文件”運到井岡山以後,毛澤東在傳達時,特地刪去了那一段話。袁文才風聞此事,想方設法弄到了文件的全文,看到了那段話,使他大吃一驚。
那是中共“六大”通過的《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第十條對土匪的關係,原文如下:
與土匪或類似的團體聯盟僅在武裝起義前可以適用。武裝起義之後宜解除其武裝,並嚴厲地鎮壓他們,這是保持地方秩序和避免反革命的頭領死灰複燃。他們的首領應當作反革命的首領看待,即令他們幫助武裝起又亦應如此。這類首領均應完全殲除。讓土匪深入革命軍隊或政府中,是危險異常的。這些分子必須從革命軍隊和政府機關中驅逐出去,即其最可靠的一部分,亦隻能利用他們在敵人後方工作,絕不能置他們於蘇維埃政府範圍之內。
這一段話,明顯帶有“左”的色彩,所以毛澤東不予傳達——這不僅僅考慮到袁文才、王佐在場,而且還在於毛澤東一開始對這兩位“山大王”就采取團結、信任的態度。
袁文才的文化水平比王佐高,有政治頭腦,所以當他聽說一點風聲,便非要弄到原文不可。看罷心驚肉跳。好在毛澤東跟他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他相信毛澤東,但是他擔心天長日久,萬一有變,那便不堪設想,袁文才把偷看到的文件內容,告訴了王佐,王佐也頓時臉色驟變。
在“襯衫文件”到達井岡山時,就有人主張殺袁、王,說是執行中共“六大”的決議。但毛澤東堅持反對,反而任命袁文才為紅四軍參謀長。
仍有不少人持異議,楊開明便是其中的一個。1929年1月,他前往上海代表前委向中共中央彙報時,便在其《報告》中寫道:
袁、王二人都非常狡猾,且有能力,對黨的認識很薄弱,小資產階級意識非常濃厚,信仰個人,不相信群眾,個性很強,不接受批評,邊界因稱為“特別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