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尋尋覓覓(1 / 3)

風四娘冷冷道:“現在你又是連夫人了,所以蕭十一郎已經可以死了。他死了之後,你們就可以回到你們的無垢山莊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無垢俠侶,就算蕭十一郎的屍骨已喂了野狗,也跟你完全沒有關係。”她轉過身,道,“但我卻一定要去救他,所以我的話一說完,就非走不可。”

她真的在往外走。

沈璧君忽然衝上去,用力拉住了她:“我跟你一起走。”

風四娘眼睛裏發出了光:“真的?”

“真的!”

“這次你真的下了決心?”

沈璧君咬著牙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我要再見他一麵。”

風四娘道:“你知不知道連城璧他們到哪裏去了?”

沈璧君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她:“難道你不知道?”

風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

日色偏西。

秋日苦短,距離日落時已不遠了。

她還是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找蕭十一郎。

客廳裏居然很熱鬧。

桌上擺滿了酒菜,霍英和杜吟都在興高采烈地喝著酒。

陪他們喝酒的,居然是金鳳凰。

她的臉已紅了,眼睛裏已有了醉意,正在吃吃地笑著道:“來,再添二十杯,我們一個人幹十杯。”

霍英正在為她倒酒,看見風四娘,立刻笑嘻嘻地站起來,紅著臉道:“是她自己要找我拚酒的,我想不答應都不行。”

風四娘也忍不住要笑--這小子找來找去,總算找到個人跟他拚酒了。

她也知道金鳳凰為什麼會跟他拚酒。

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想喝兩杯的。

金鳳凰的心情當然很不好。

無論誰被別人說成老太婆,又被人擊敗,心情都不會好的,何況她一向是個很驕傲的女人。

風四娘雖然想笑,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個女人遲暮的悲哀,她比誰都了解得多,她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對金鳳凰太殘忍了些。

金鳳凰正乜斜著醉眼,在看著她,道:“你們的悄悄話說完了沒有?”

風四娘點點頭。

金鳳凰道:“你敢不敢過來跟我拚拚酒?”

風四娘搖搖頭。

金鳳凰又笑了,吃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的,你武功雖然不錯,可是你敢跟我拚酒,我非叫你喝得躺在地上不可。”

風四娘道:“你自己現在已經快躺下去了,我勸你還是少喝兩杯的好。”

金鳳凰瞪起了眼睛,道:“你說我醉了?好,我們一個人幹十杯,看看倒下去的是誰?”

風四娘已不想理她。

你若看見一個人喝醉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他。

金鳳凰道:“好,你不理我也沒關係,隻可惜你永遠也找不到他們了。”

她的話裏好像還有話。

風四娘立刻問道:“你能找得到他們?”

金鳳凰道:“周至剛是我的老公,我若找不到他,還有誰能找得到他?”

風四娘道:“你知道他在哪裏?”

金鳳凰道:“我當然知道,隻可惜我偏偏不告訴你。”她瞪著眼,忽然又笑道,“除非你過來跟我賠個禮,再陪我喝十杯酒。”

風四娘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也笑了,道:“我看你是在吹牛。”

金鳳凰瞪眼道:“我吹什麼牛?”

風四娘道:“你老公要到什麼地方去,絕不會告訴你的,我知道。”

金鳳凰道:“你知道個屁。”

風四娘悠然道:“我的老婆若是個像你這麼樣的老太婆,我出去的時候也絕不會告訴她的,因為我要出去找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金鳳凰跳了起來,大聲道:“誰說他是去找女人了,他明明是要到楓林渡口去,他……”

她下麵在說什麼,風四娘已連聽都沒有聽。

隻聽到了“楓林渡口”四個字,風四娘已拉著沈璧君衝出去:“我們走。”

霍英、杜吟也跟著衝出了大廳:“我們到哪裏去?”

“當然是楓林渡口。”

大廳裏已靜了下來,隻剩下金鳳凰一個人癡癡地站在那裏發怔。

外麵傳來馬嘶蹄聲,蹄聲遠去。

她一雙充滿了醉意的眼睛,忽然變得很清醒,嘴角忽然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

她知道他們就算在楓林渡口找十年,也找不到連城璧和蕭十一郎的。

“風四娘,風四娘,你總算也上了我一個當……”

金鳳凰忽然大笑,大笑著將桌上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酒是苦的。

她的眼淚又落在酒杯裏。

因為她實在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哪裏去了,以前他無論到哪裏去,都一定會告訴她,可是現在……

一個女人到了遲暮時,非但已挽不回逝去的青春,也挽不回丈夫的心了。

“我不是老太婆……我不是……”

她流著淚,把所有的酒杯全都砸得粉碎,忽然伏在桌上,放聲痛哭。

隻可惜她的哭聲風四娘已聽不見。

筆直的大路,在這裏分成兩條。

“楓林渡口應該往哪條路走?”

“不知道。”

“我知道黃河上有個楓林渡口。”

“江南沒有黃河,隻有長江。”

“長江的楓林渡口,我就沒聽說過了。”

“你沒聽說過,一定有人聽說過的。”

夕陽滿天,前麵的三岔路口上,有個小小的茶亭。

茶亭裏通常也賣酒的,還有些簡單的下酒菜,有時甚至還賣炒飯和湯麵。

“我們不如就在前麵停下來問問路,隨便喝點酒,吃點東西。”

“對,吃飽了才有力氣辦事。”

年輕人對自己的肚子總不願太虧待的,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忘了吃。

風四娘實在不願意停下來,現在天已快黑了,她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到蕭十一郎,否則她就很可能永遠也找不到。

可是她不認得路,而且她也很渴。

風中傳來酒香,還有鹵牛肉和油煎餅的香氣。

霍英笑道:“這味道嗅起來好像還不錯,一定也不會難吃。”

風四娘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我不該帶你來的,你太好吃。”

她嘴裏雖這麼樣說,心裏卻並沒有這麼樣想。

她需要幫手。

霍英和杜吟的武功都不錯,江湖中後起一代的少年,武功好像普遍都比上一代的人高些。

奇怪的是,他們居然也很樂意做她的跟班。

沈璧君不了解,她永遠也不了解風四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更不了解風四娘的作風。

她們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她們的命運也不同。

沈璧君垂著頭,走進了酒亭。

她從來也沒有像風四娘那樣高視闊步地走過路,也從來沒有像風四娘那麼樣地笑過。

事實上,她已有很久都沒有真正地笑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有多久。

她的心一直都很亂,現在更亂。

--現在就算能找到蕭十一郎又如何?難道要她又拋下連城璧,不顧一切地跟著蕭十一郎?

假如風四娘沒有猜錯,這一切陰謀的主使真是連城璧,她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這一生中,為什麼總是有這麼多無法解決的煩惱和痛苦?

風四娘正在大聲吩咐:“替我們切幾斤牛肉,炒一大碗飯,再給外麵的四匹馬準備些上好的草料。”

現在他們當然已用不著兩個人騎一匹馬。

她已在白馬山莊的馬廄裏選了四匹上好的蒙古駿馬,還在賬房裏順手提走了包銀子。

在她看來,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一點也沒有犯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