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熱河變得不像往日那樣太平,兩宮皇太後與肅順等人並無太大爭執,隻是肅順等人收到了兩封不同尋常的奏折。這兩封奏折分別是手握重兵的兵部侍郎勝保與山東巡撫譚廷所寫,兩封奏折都用黃綾硬裱封套。一封寫道:“恭請皇太後聖躬懿安。”另一份則是向皇上請安的折子。雖然隻是請安的折子,但是卻用黃綾硬裱封套,這就表明這兩個人已經存有擁護皇太後之意。看來,一場戰爭準備要打響了。這時候肅順意識到西太後並不隻是想要一個名分,更重要的是想要指掌大清的政權。
一日,八大臣及小皇上、兩宮太後正端坐在大殿裏議事,肅順突然說:“母後皇太後、聖母皇太後,臣有一句話憋在心裏很久了,今日欲暢為快。”東太後說:“講。”肅順看了一眼西太後,他發現西太後一臉的冷峻,可是他不怕。“太後,臣以為勝保及譚廷襄前些日子所具奏折不妥。”西太後陰沉著臉問:“有何不妥?”肅順直言:“他們違反祖製,將請安折加封黃綾,有辱皇上。”西太後反唇相譏:“臣子寫個請安折,還要經肅中堂過目,並橫加指責,這太過分了吧?”東太後看看西太後,她一臉的怒氣,又看看肅順,他一臉的嚴肅,雙方各不相讓,大有燃起“戰火”之趨勢,便連忙說:“勝保、廷襄之做法,雖有不妥,但也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無非是個請安折嘛,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肅順一向比較敬重東太後,但此事非同尋常,他仍不依不饒,堅持必須懲治具折人。其他七個顧命大臣也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請求讓皇上按肅順之意擬旨。西太後怒形於色,東太後生怕她勢單力薄,鬥不過肅順等人,連忙暗中拉了拉西太後的衣角。被東太後一提醒,西太後想起了恭親王奕臨走前千叮萬囑的“保存實力,以利鬥爭”。她便不再說什麼,隻是猛地站起,拂袖而去。西太後剛一離開,八大臣便逼著東太後鈐印,下達諭旨,譴責勝保和譚廷襄。無奈之下,東太後委曲求全,以小皇上的口吻擬諭旨一份:
“向來臣工無具折請皇太後安之例,本日勝保、譚廷襄聯銜並勝保單銜均具上請皇太後聖躬懿安,且與朕安同列一折,實屬有違體製,並於縞素期內呈遞黃折亦屬不合,勝保、譚廷襄均交部議處,欽此。”
事後,東太後暗自垂淚:“先帝呀,你屍骨未寒,就有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肅順之流咄咄逼人,就連請安折子加個黃綾封套,他們也大做文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後,我們孤兒寡母的如何安身呀!”
西太後憤憤離開了議事大殿,回到自己的寢宮,沉默無語。
此時,她深深感到在熱河行宮處境已十分危險了。東太後太弱,皇上年齡太小,在這裏全是肅順的人,她感到孤苦無依。一個女人家,禁不住暗自傷懷。
小安子見主子悶悶不樂,他甚感憂心。他擔心過重的精神負擔會把這個一向堅強的女人壓垮。於是,他搭訕著走過來:“主子,當務之急是保持穩定的情緒,你大事尚未成,可不能退縮。奴才真恨自己無用,不能幫主子排憂解愁。”
西太後落了幾滴冷淚,望了望眼前這個忠實的奴才,甚有感激之意。多少年來,有這麼一位特殊的奴才一步步保護自己,不管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小安子為了葉赫那拉氏,從未退縮過。她不禁說了句:“安子,你已經盡力了。這些年來,你的忠心,我心中十分明白。若你不是個公公,日後一定保你做大官,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隻可惜,唉,算了。這也是老天爺的旨意,老天爺安排你在我麵前當奴才,這也是你我的緣分。”
西太後因請安折一事抑鬱寡歡了兩日。三天後,她又興奮了起來。
原來,董元醇到山東任職後,立即上了一道奏折,以“事貴從權,理宜守經”為依據,明確提出了“皇太後暫時權理朝政”的建議。西太後一見到這份奏折,心中為之一喜,但她又不便喜形於色。於是,她開始征求八位顧命大臣的意見。
誰知肅順臉一沉:“荒唐,一個小小的禦史也能上這樣的奏折,純屬不該!”
西太後當然是寸步不讓,她壯了壯膽子反問:“肅中堂之意,兩宮太後該怎麼辦?”
一時,肅順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暫時也不願意與西太後撕破臉皮對著幹,隻有沉默不語。
西太後轉向其他幾位大臣,說:“所請垂簾暫理朝政,飭群臣會議。其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輔弼,開具空名諭旨,隻候簡派。並於大臣中擇其所可充師傅者共同保舉。”
載垣一聽西太後公然允準了董元醇的奏請,立即暴跳如雷,提出抗議:“啟奏太後,這折子不該這麼處理。”
西太後拖著陰沉的腔調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端華、景壽一看不能硬頂下去,便答應去擬旨。
大臣們退下去後,決定寫一道明發上諭,痛駁董元醇之奏。先由軍機處章京吳兆麟寫一份初稿,交給肅順過目。
肅順看後,總覺得語氣太平緩,便讓杜翰重擬一份。杜翰果然不負眾望,將董元醇的奏折批得體無完膚,然後交與西太後。
西太後隻讀了開頭幾句,便覺得血直往頭上湧,她氣得發昏。諭旨不但沒按她的意思去寫,而且還對董元醇奏折加以批駁。尤其是有這麼幾句話,就像鋼針一樣,直刺西太後的心窩:“我朝聖聖相承,向無皇太後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禦極之初,何取更易祖宗舊製?該禦史奏請皇太後暫權理朝政,甚屬事非!”
這道諭旨分明是表明了八大臣的心跡,明明白白地告訴西太後:垂簾聽政,祖製不允!
西太後哪裏能咽得下這口氣,她再也坐不住了,氣哼哼地到了議事大廳。此時,八位顧命大臣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他們料到西太後一定會來找麻煩。所以,他們不露聲色。
東太後與小皇上也在這兒。
一進門,西太後便大叫起來:“杜翰,你是何意?竟敢衝著兩宮太後開火了?”
杜翰聽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皇太後息怒!杜某不敢,為臣怎敢冒犯兩宮太後。杜某不過是認為董元醇具折有不妥之處,並無欺負太後之意呀。”西太後依然盛怒:“大膽奴才,還敢狡辯!”杜翰依然跪在地上,肅順上前答話:“聖母皇太後,杜大人所言並無差,你何故盛怒至此。臣請皇太後息怒,不然,無法商議事務。”見肅順的態度很生硬,西太後更火了,她居然被人踩到腳下,這叫她如何忍受。她越想越氣惱,幹脆,放聲大哭:“先帝啊,你屍骨未寒,就有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還有我們的活路嗎?嗚嗚嗚……”西太後哭得好傷心,小皇上看親額娘如此大哭,而且她口口聲聲提起父皇,小皇上不由得想起了慈愛的阿瑪,也跟著“哇哇”大哭。一時間,議事大廳像個哭喪場,哭聲震天。東太後一見這情景,不由得十分生氣,這也太不像話了。她既覺得八大臣逼人太甚,目無太後,也覺得西太後有些失態。一向賢淑、文靜的東太後拍案大怒,大吼一聲:“都給我住嘴,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