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爺奕譞說出要引退的想法,七福晉立刻反對。麵對妻子,七王爺痛苦地垂下頭來,說:“我堂堂一個王爺,當然也不想退隱呀。可是,你姐姐疑心極重、手腕毒辣,她逼得我不退不行。你沒看見嗎,剛才在皇宮裏,她專橫無禮,一把搶過我們的兒子,不許載湉叫我們‘阿瑪’、‘額娘’。這不過是生活小事,她尚如此在意,日後載溉長大後,他早晚會親政的,太後能甘心歸政嗎?她一定會爭權,到那時,我夾在中間難做人呀!還有,她也不能容忍除了皇太後,還有一個太上皇。即使我不爭權,她也會懷疑我借雙重身份威逼皇上,到那時,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一席話,語重心長,說得七福晉低下了頭。她淚流滿麵,愧疚似的說:“王爺,這全怪我姐姐生性多疑,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七王爺鉤住妻子的手,淒慘地一笑:“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不要這麼內疚。不過,這樣也好,辭去一切官職,求個平平穩穩,我也能在府中多陪陪你,咱們的又一個小寶貝就要來到人世間。兩年後,再生一個,再兩年,還生。咱們多子多福,你姐姐永遠得不到這種天倫之樂。”
一句話,又把七福晉逗樂了,她緊緊地摟住丈夫,細語呢喃:“我可不願意生那麼多孩子,你不是還有兩房側福晉嗎?她們年輕又漂亮,讓她們生好了。”
“不,我隻想讓你為我生孩子。”
夫妻倆總算從陰霾中解脫出來。
第二天,醇親王奕謖上奏一折,聲稱自己身虛多病、無才無識,不能再待在朝廷裏空占位子了。他字裏行間,處處流露出對兩宮太後的感恩之情,並無一絲一毫的怨言。西太後拿起折子,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推敲了好幾遍,才舒了一口氣,心想:好樣的,老七,你一點兒也不笨,是個聰明人。該進時你進了,該退時,你也退了,嗯,這才叫大智若愚。西太後把折子遞給東太後,並說:“老七身體欠佳,加上大行皇帝龍馭上賓,他有些悲傷過度,現在乞求退隱。姐姐,你意下如何?”東太後看了一遍折子,她皺了一下眉頭,說:“老六與:老七一直是我們的左膀右臂,他們畢竟是自己人,他們不幹,我們去靠誰呀?”
西太後不屑一顧,輕蔑地聳了一下肩,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大清人才濟濟,少一兩個親王,天塌不下來。”
“妹妹,你總有些固執,大清的天下是愛新覺羅的天下,皇上尚在衝齡,老六、老七也算頂梁柱吧。”
西太後一聽這話,她總覺得東太後話中帶刺兒,反駁道:“誰也沒有說大清的天下不是愛新覺羅的天下,聽你這意思,好像是我葉赫那拉氏篡了皇權,有些像武則天。”
“妹妹,你誤會了,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想說老七為人寬厚,不該讓他退出朝廷。”
“誰讓他退隱了!明明是他自己乞求退隱!”
西太後咄咄逼人,東太後緘默不語。
當大臣們奏議朝政時,西太後把醇親王的奏折扔給了大家,冷冷地說:“這是醇親王的折子,他乞求退隱,你們幾位軍機大臣會同六部、九卿議議吧。大家各抒己見,不要有什麼顧慮。”
醇親王乞求退隱,有幾位大臣早已料到他會這麼做,換上別人,別人也會這麼做的。這叫無可奈何,隻能如此。但是,大殿之上也有一些人反響強烈,他們沒想到正春風得意的“太上皇”會突然厭倦朝政、悄然離去。
為了扮演一個和善、寬厚的形象,以博得人們的敬佩,慈禧太後按捺住心頭之火,穩住情緒,語調緩和了許多:“眾愛卿一定是明理之人,哀家垂簾聽政全仰仗各位共同輔政,哀家一個人都不願失去,更何況是皇上的親生父親昵?可是,醇親王在奏折中已陳述了自己歸隱的理由,哀家念他多年來為大清朝忠心耿耿奉獻一切的分上,這次就恩準了他的請求。日後待他身體康複,再委以重任,你們認為怎麼樣?”
這哪兒是征詢眾人的意見,這分明是把個人意誌強加給別人!
恭親王奕念在與奕譞親兄弟的分上,他冒被再次罷免之危險,開口道:“太後,臣有一個請求,不知太後應允否?”
西太後翻了一下眼,心想:老六,你又出什麼花招,難道十幾年前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西太後不語,東太後溫和地說:“恭親王,有話請講。”
“臣想為醇親王請求一事,能否繼續給他親王俸祿?”
西太後反問一句:“哀家說過不給嗎?哀家不但諭令他繼續享有雙份親王俸祿,還恩準他親王世襲罔替,他的子孫世世代代為親王。”
一直沉默不語的醇親王猛地高呼:“謝太後!”
說罷,他淚如雨下。不知是激動的淚水,還是悲哀的淚水。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隻能聽見小皇上用腿踢龍案時發出的聲音,“噠、噠、噠……”小皇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催問道:“完了嗎?朕要撒尿。”
幾個大臣忍住笑聲。西太後厲聲道:“不準說‘完了’,上次教導過皇上,皇上都忘了嗎?”
“對,不能說‘完了’。朕以後不說‘完了’,朕以後說‘畢了’好嗎?”
西太後的臉色更難看了,她真想一個巴掌打過去,可是,大殿之上,她隻能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