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人生總是有奇跡。
越是困境的時候,人就越能創造奇跡。
父親終於把目光轉向他,欣慰極了,一輩子啊,他手把手教他,潛移默化引導他,語重心長教誨他,眼看一輩子努力白費了,兒子突然釣到了魚!
“起來吧。”父親扔掉手裏的漁具,走向他,麵帶微笑地跟他說。
範宏大猶豫著,不敢正視父親的目光。
“陪我走走,好久沒到這裏了。”父親又說。
這一次,範宏大聽懂了父親的意思,起身,默默地,跟在父親後麵。“鹿園”真大,仿佛總也走不到頭,“鹿園”又太小,小得能感覺到空氣在擠壓著他。
“去省城了?”父親問。
“嗯。”他聲音很輕地回答。
“沒見著?”父親又問。
“沒。”他聽出自己的聲音在抖,他對自己很失望。
“你當然見不著。”父親突然停下腳步,回身望住他,“知道為什麼嗎?”
範宏大搖頭。父親的思維總是比他活躍,也比他老辣,他一輩子都跟不上父親的節拍。
“他不能見你!”父親重重地說。
“為什麼?”範宏大幼稚地問出一聲,問過就後悔了,他怕父親罵他,怎麼能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呢?
父親沒,父親深情地望住他,真的,範宏大真實地感受到,父親那一天的目光充滿了愛,充滿了情。
“宏兒,爸老了,他也老了,你知道老人最怕什麼嗎?”
範宏大繼續搖頭,在父親麵前,你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就絕不要輕易開口,否則,失望會更重。範宏大這點上遠比弟弟誌大聰明,這也是父親為什麼要把一生的心血花在他身上的緣故。
“怕被人釣住。”父親說。說完,自顧自往前走了。範宏大咀嚼了一會父親的話,快步跟過去。
一陣風吹來,掠過父子倆,“鹿園”經過稍稍的騷動,複又平靜。
“他現在是魚,你是漁竿,明白麼?”父親又問。
範宏大還是搖頭。
“很簡單,漁竿上爬滿了魚,這竿就不再是竿,是魚。”
範宏大這次聽懂了,他輕輕哦了一聲。
父親沒理睬他,繼續說:“釣魚的最高境界不在於釣到魚,而在於把貪食的魚甩開。這點,你還做不到。”
範宏大心裏一驚,剛才釣到魚的那股興奮勁一下沒了。
“他想甩開你,明白麼?”
範宏大懵裏懵懂點了下頭。
“錯不在他,在你。”父親重重地說,父親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冷的,極冷,範宏大打了個戰。“宏兒啊,是你太貪了。”
父親彎下腰,撿起一片花瓣,仔細觀賞半天,問:“知道它為什麼先落了麼?”
範宏大沒敢點頭,也沒敢搖頭,他還被剛才那話冷著,有點喘不過氣。
“貪。”父親說。“陽光是大家的,雨露也是大家的,吸得多,不是便宜,這不,自己把自己墜了下來。”
範宏大心裏又是一驚,隨後,心就黑暗了。父親這些話,似乎在把他引向一個地方,範宏大清清楚楚看見了那地方。
地獄!
範宏大這次比上次鎮定,堅定地搖了搖頭:“爸,我真的不知道,這事純屬意外。”
父親不相信地盯著他看了很久,蒼然一笑:“意外就好,意外就好啊。”
站在“鹿園”那棵梨樹下,他又跟父親說了一句:“爸,英英的死,我也很難過。”
“不提了,宏兒,這事不提了,爸還是那句話,你要查,不論是誰,都得讓他付出代價。”
說完,父親毅然掉轉身子,走出“鹿園”。
範宏大緊隨其後。生怕落下一步,就永遠追不上父親了。其實他是怕“鹿園”,他總感覺,“鹿園”藏著一個秘密,很深的秘密。
範宏大現在害怕所有的秘密。
那天父親把他帶到了湯溝灣三區,湯溝灣三區就是廖靜然她們要查的小產權房開發地。對這個區,父親範正義一開始是堅決反對的:“搞什麼小產權房,宏兒,這是在中國,你少幹那些跟政策相背的事!”
“爸,不是我想幹,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