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肖立明,乳名豆豆。豆豆,快叫人。”肖展庭介紹道。
“呀,兩年不見這麼大了!英氣得很。”母親微笑著說。
“豆豆,記得曾阿姨不?”張淑芬拍拍豆豆的肩膀。
“三歲時摔跤磕破膝蓋到我們醫院縫針,豆豆很勇敢,都沒怎麼哭。”母親表揚他。
“記得。曾阿姨、汪叔叔好!”叫得很甜,想必是來之前交待過的。
男人女人都喝酒,深紅色的葡萄酒,裝在高腳杯裏很漂亮。我和豆豆挨著坐。他找我搭訕,姐姐,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汪——子——璿,旋轉的旋加一個王旁。他搖搖頭,這個字對他來說顯得生疏的吧。
“子璿姐姐!”他叫我。
難纏的小孩。“豆豆,你幾歲?”我問他。
他搖搖頭壞壞的笑。
“隻你一半大。”肖展庭走過來,“兩個小朋友在說什麼故事?”
我說,“曉得你的名字。展翅高飛的‘展’,庭院深深的‘庭’。”回答的是他方才的問題。
“子璿,你看庭院深深?哈哈,大人看的。”他爽朗的笑。
那時電視台喜歡播瓊瑤的電視劇,母親的大愛,我跟著看,但每晚隻能看到十點,漏半集看不上,可惜。他們尚不知道我還偷偷翻過父母親書櫃的書——《庭院深深》、《菟絲花》,不知算不算得那個年代的暢銷書。
“我還看過這本書。”一不小心說漏嘴,我心裏咚咚跳,害怕母親知道。
“喜歡看書?好習慣。改日送你幾本好書。”
肖展庭又過去和父親擺談。我由此把肖展庭的話牢記在心,又悄悄怕他賴賬。母親給豆豆買的童裝剛好合適,可愛的小大人,張淑芬連連感謝。
暑假結束,我升初中,在大名鼎鼎的“第五中學”。每天坐公交車加上走路,約摸四十分鍾到學校,路途不近。家裏的經濟已稍稍寬裕了一點。開學前幾日,母親替我買了新書包,筆盒。假期裏好不容易蓄長了頭發,用發箍紮在腦後,母親卻帶我去剪掉了馬尾巴,留劉海,標準的學生頭。
開學第二日,父親下班到家,從包裏抽出幾本書,《寄小讀者》、《魯賓遜漂流記》、《愛麗絲漫遊奇境記》、《小王子》。我一下氣被吸引過去,趴在沙發上翻看,母親也從廚房出來,“子璿上中學了,展庭鼓勵她好好念書。”父親對她說。
啊!他沒有忘記對我說過的話,對小孩子守信用在大人們來說難能可貴。如此一來,肖展庭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拔高一截。
夏天之後很長一段沒有見到肖展庭。直到那年的春節。那時也時興過節送禮,隻是禮物不如現今的貴重、高檔。父親和肖是朋友,又因了我上學之事,春節自然也有走動,父母親帶我去他家拜年,捎上一點禮物聊表心意。張淑芬熱情的招待我們,看見我笑吟吟的說,“子璿長大了,好清秀的女學生。”
她說的沒錯,我已進入青春期,初潮已來,漸漸有了青春少女的味道。隻是我的父母親,仍然把我當小小孩而已。我們長大了,他們就老了,他們不願意老,於是不想讓我們長大。
大人們在客廳裏喝茶聊天,他們家是規規矩矩的兩室一廳,房子新,而且比我家敞亮。豆豆記得我,仍然喜歡和我玩,拉我去他的小房間看紙片畫,我小時候已經玩膩的玩具。我問他有沒有其他的玩,他指指床頭的木櫃子,打開看,有幾本小人書,他要我講故事。我挑了一本《騎鵝旅行記》念給他聽,他俯身趴在床上,歪著頭托著下巴聽,我不知道他聽懂沒有,看上去反正是意興盎然的樣子。過了一會聽見張淑芬去廚房做飯的聲音,母親說要去幫忙。肖展庭對著臥房門口喊,“豆豆,你的巧克力呢?拿出來招待璿姐姐。”
“哦!”豆豆從小抽屜裏翻出來一塊一塊的巧克力,包裝成元寶的樣子。
肖展庭和父親一齊走進來看,“子璿,好好帶著弟弟一起玩。”父親交代。
“子璿,謝謝你。豆豆最喜歡和大孩子一起。”肖展庭站在窗戶邊看我們,逆著午後的陽光,有一圈金色的光暈,有些耀眼,確是吸引著我。
從此,心中的陽光不再隻是和煦而溫和的,漸漸的有些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