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它們常常一起養,好多人並分不出牡丹和芍藥來。牡丹的花期大概比芍藥早半月。”
“牡丹葉片寬厚,芍藥葉片狹薄。”我補充。
“牡丹是落葉灌木,木本植物.。芍藥為宿根塊莖,草本植物。”他這才道出本質。
呀!他知道的真多,不知肚子裏還裝了多少墨水,我心悅誠服。
我大概從這時愛上他的。
升上初三之後母親不再帶我去學畫。開始時我不知緣由,問母親為何不給我到老師那裏報名,記得母親說,初三了,功課重,要專心準備升本校高中。噢,原以為要讓我進川美附中,以後走藝術道路的。後來才知母親覺得美術是偏門,那行業風氣不正,我功課好,不繼續走“正道”實在可惜。放棄了多年來的業餘愛好難免有些遺憾,最難過的是,我記得肖展庭的話,子璿將來要做畫家。
整整一年半沒有見到肖展庭,我自父母親口中得到他的種種消息,每次都尖起耳朵聽,有關他的句句話都牢記在心。好在我仍可專心念書,愛上一個遙遠的人,少了許多癡纏糾葛,多了幾分等待與想象的愉悅。母親並未看出破綻,直到初三那一年春節。
春節去外公外婆那裏拜年回來,父母親商量著要去肖展庭那裏走一趟,據說他又獲提拔,前途不可限量。這一次卻沒打算帶我,等了一年半,眼看有個見麵的機會又去不成,我心中失望至極,又不敢纏著要去,鬱悶得很,一連幾天都悶悶不樂。母親覺察出異樣,喚我去問緣由,“子璿,寒假功課太多?”
“嗯。”的確多。
“做不完?”母親又問。
“做得完。”這些功課不足以難倒我成這樣。
“那為何不開心?”
我不語,母親其實最討厭我不答話。
“是不是有煩心事?當今學業最要緊,不要私下搞名堂。”這是在警告我。
我連連點頭。心裏七上八下的害怕她覺出端倪,不讓我再見他不準我再想他。那時候年齡小,實在有些癡傻,竟然不知道人的思想和內心是無法禁錮的,她不準想我就不能想?想一個人,愛一個人難道也是錯?
這件事影響頗深,那時候五中實行月考,初三下學期第一次月考我考砸了,這可算是學業上的第一次失手。第一次模擬中考,仍不理想,喪失應有水準,開家長會時老師和母親談話。回家後,母親終於和我攤牌,聲色嚴厲的對我說,學習要專心致誌,不能一心二用。我明白這個一心二用指的什麼,我已是心有旁騖。她問我最近和哪些同學來往,還查問最近打電話來的男同學底細。我一一作答,並無明顯的不妥。但從此以後隻要父母親在,電話鈴響必由他們先接,再轉交於我。打電話給我的男同學不多,基本都是討論功課問題,他們常常請教於我,態度恭謙。觀察了一段時間,母親終於打消疑慮。她不知防錯對象。
幸好期中見過肖展庭一次,肖展庭來家中找父親有事。那一日我放學回家做功課,母親值班,父親打來電話說要晚歸,讓我把冰箱裏飯菜熱了吃。吃完飯大概有七點鍾,突然有敲門聲,父母親有交代遇陌生人不可隨便開門。家裏還是老式木門,不像現在是帶貓眼及天地鎖的防盜門。我隔著門問“找哪位?”
“我找啟華。”
我已聽出是他的聲音,心中萬分驚喜。但程序還是需走完的,“請問您是哪位?”
“子璿,我是肖展庭。”聲音溫和。
我開門,對他說父親不在家,他笑笑說,“子璿你膽子真大,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不要開門。”
“是你也不開?”我心中覺得奇怪,為什麼熟悉的人也不能開門。
“嗬嗬,我是說既然父母不在家,隔著門說話就可以,有事你可以代為轉告。不必讓他們進門。”語氣有些嚴肅,我知道他是好意,這年頭壞人多得很。
“哦,哦。”
他拿出一個牛皮紙大信封,托我轉交給父親。我速速到客廳衝好一杯熱果珍遞給他,他接過杯子真的喝了一口,看著我溫柔的笑,說,“謝謝子璿,這一定是你最喜歡喝的。”
我點頭。他又說,你就像這杯果珍。我納悶,自己怎麼會像飲料,奇怪,今天並未穿橙色衣褲….又聽見他說,今天沒有給你帶禮物,下次補上,沒過一會便起身告辭,並叮囑我鎖好門。
他不知道這一趟已是最好的禮物。我暗自下決心一定要用心學好這一段,考取了高中可以舒舒服服、肆無忌憚的想他,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