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雖然很大,畫中的景物卻很單純,隻有一個女人坐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抱著一個嬰兒在喂奶。
嬰兒是男的,女人卻是風鈴。
畫中的風鈴美麗如本人,她懷裏抱著的孩子著花衣、戴紅帽,看來隻兩三個月大,卻已經長得白白胖胖的,可愛極了。
但是一雙大大的眼睛,居然有著冷漠、孤獨的眼神在。
——難道畫中的風鈴懷裏抱著的孩子,就是他的親生骨肉,是他血中的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和風鈴一夜纏綿,到今天也隻不過十天左右而已,怎麼可能就會生下了小孩?
那麼這畫中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傅紅雪,風鈴在“他的”的手中,將來的小孩也會在“他”手中。
看著這幅畫,傅紅雪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但在他的心中,卻多麼希望過去抱抱畫中這個小孩。
可是他必須忍著,而且要冷靜。
因為畫這幅畫的主人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這裏有什麼樣的危險?
這些都必須要他冷靜,絕對冷靜地去對付。
這大廳當然還不止四丈七尺高,除了這幅畫外,雪白的牆壁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
其中有遠在上古銅鐵還未發現時,人們用來獵獸的巨大石斧,有戰國將士沙場交鋒時用的長矛和方槊,有傳說中武聖關羽慣使的青龍偃月刀,也有江湖中極罕見的外門兵刃跨虎籃和弧形劍。
但其中最多的卻是刀。
單刀、雙刀、雁領刀、鬼頭刀、金背砍刀、戒刀、九環刀、無紫鱗金刀……甚至還有一柄丈餘長的天王斬鬼刀。
可是最令傅紅雪觸目驚心的,卻還是一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就跟他手裏的刀完全一模一樣。
四
成千上萬件的兵刃,居然還沒有將牆壁掛滿,這大廳的寬闊,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廳上掛滿了這麼多的兵器,但是地上卻鋪著張很完整的波斯地毯。使得大廳裏顯得說不出來的溫暖舒服。
廳裏擺著的每一件東西都是精心選擇的,傅紅雪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到過如此華麗高貴的地方。
整個大廳除了兵刃和家具外,沒有半個人,靜靜的,而且還有一點點冷冷的。
傅紅雪看完了四周後,就動也不動地站立在那裏,一雙眼睛仿佛在看著壁畫,又仿佛已透過壁畫而落在遙遠的地方。
也不知站了多久,本來完全死寂的大廳,忽然響起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聲音是來自大廳外,單調、短促、尖銳、可怖,一聲接著一聲,響個不停。
牆上的兵刃在燈下閃動著寒光,那幅四丈七尺長的橫卷無疑也是畫中的精品,傅紅雪連看都不再去看一眼,在此情況未明的時刻,他絕不能被任何事分心。
可是現在他卻已無法集中精神,那短促尖銳的聲音一直在不停地響著,就像是一柄柄鋼錐在不停地敲打著他的神經。
但是從外表看來,傅紅雪依然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絲毫沒有受到這突來的響聲幹擾。
就這樣的又不知過了多久,在那尖銳短促的響聲中,又有一種新的聲音發出。
那是有人在開門的聲音,門環響動,傅紅雪的眼光立刻捕捉到大廳的左邊有一扇門開了,一個美麗的黃衣女人,正站在門口凝視著他。
這個黃衣女人看來竟仿佛是風鈴,但她卻不是風鈴,她遠比風鈴年輕。
她的美和風鈴是不同的,風鈴美得成熟有韻味,她美得清新純潔,一條長長的黃色裙子隨風搖曳,看來就仿佛水中擺動尾巴的金魚般。
她走進來,輕輕地掩上門,從傅紅雪身旁走過去,走到大廳中央,才轉身麵對著他。
“我知道你就是傅紅雪。”她的聲音也如她的人一樣清純:“你卻一定不會知道我是誰?”
傅紅雪當然不知道她是誰,可是他卻不想問,所以這個金魚般的女人隻好又開口。
“我姓金,可以算是這裏的女主人,所以你可以叫我金夫人。”她說話很直率,顯然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女人:“假如你覺得這稱呼太俗,也可以叫我金魚。”
這個穿黃色衣裙的女人,當然就是在小樓上用“望遠鏡”看傅紅雪的金魚。
“金魚是我的外號。”金魚微笑地說:“我的朋友都喜歡叫我這個名字。”
“金夫人。”傅紅雪冷冷地說。
他不是她的朋友,他也沒有朋友。
金魚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笑得很愉快。
“難怪別人都說你是個怪人,你果然是的。”金魚笑著說:“所有到這裏來過的人,都對這些武器很有興趣,你卻好像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這些武器的確都是精品,要收集到這麼多武器的確不容易,能看得見已經很不容易,這種機會,練武的人很少願意錯過的。
傅紅雪卻仿佛不屑一顧。
金魚忽然轉身走到牆下,摘下了一柄形狀古樸、黝黑沉重的鐵劍:“你認不認得出這是誰用的劍?”
傅紅雪隻看一眼;“這是郭嵩陽用的劍。”
“果然好眼力。”金魚揚著鐵劍:“這雖然隻不過是仿造的膺品,可是它的形狀、份量、長短,甚至連煉劍用的鐵,都絕對和昔年那柄嵩陽鐵劍完全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