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波波已坐了下來,就坐在沈春雪剛才坐的地方。
但她絕不是沈春雪那樣的女人,她坐的姿勢也跟沈春雪完全不一樣。
沈春雪坐在這裏的時候,總是低著頭的。
波波絕不低頭。
她好像永遠都在準備著去抵抗各種壓力和打擊。
黑豹正坐在她對麵,凝視著她,仿佛直到現在才真正看清她這個人。
他們本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竟一直都不了解她。
男人又幾時真正了解過女人?
“你是不是在後悔?”黑豹忽然問。
“後悔?”波波居然笑了笑道,“我為了什麼要後悔?”
“因為你本不該來的。”
“我已經來了。”波波道,“而且我想要做的事,現在也全都已做到了。”
“哦?”
“我想要輛汽車,現在我已有了輛汽車,”波波居然還在微笑,“我本是來找我爸爸的,現在我也已找到了他。”
“你真的不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看到了他那種樣子,後悔知道了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黑豹冷冷地說。
“他是我的爸爸,他無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都應該知道。”波波的態度更堅強。
“你也不後悔遇見了我?”
波波突然冷笑:“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後悔?”
黑豹凝視著她,忽然也笑了笑,轉頭吩咐:“請我的弟兄們進來。”
兩分鍾之後,門就開了。
幾個人微笑著走進來。
波波並沒有看清楚他們一共有多少人,隻看清楚其中的兩個人。
胡彪胡老四,和那個用小刀的拚命七郎。
這兩個人她永遠也忘不了。
“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黑豹微笑著:“為了我,隨便什麼事他們也肯做的。”
波波忽然也笑了:“他們的戲也演得很好,為什麼不改行去唱戲?”
胡彪看著她,目中忍不住露出驚異之色,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小丫頭為什麼直到現在還能笑得出來?
波波也在看著他,又笑了笑:“你們的傷好得倒真快。”
胡彪也笑了笑,道:“趙小姐難道沒有看過戲?唱戲的時候,連剛被打死的人也隨時都會跳起來的。”
“現在你們的戲已唱完了,你們居然還敢留在這裏,我真佩服得很。”
“我們為什麼不敢留在這裏?”
“現在他已用不著你們再唱戲了,你們難道猜不到他以後會怎麼樣對付你們?”波波淡淡地微笑著,“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是個怎麼樣的人?”黑豹忽然問。
“你是個不是人的人。”波波淡淡地接下去,“你若有老子,為了爬得更高些,你連老子都會殺了的,何況兄弟?”
黑豹大笑,大笑著走過來,突然一個耳光重重地摑在波波臉上。
波波連人都已幾乎被打倒,但卻還是昂起了頭,還在微笑著:“你打我,我一點也不生氣,因為我知道你打我,隻不過因為我看穿了你。”
黑豹的臉色已鐵青。
“女人是個天生的賤種,賤種都喜歡做婊子的。”那笑的時候表情也很殘酷的人忽然道,“大哥為什麼不讓她做婊子去?”
黑豹又笑了:“這倒是個好主意,隻不過今天晚上我還想用她一次。”
“我既然是個婊子,誰用我都沒關係。”波波忽然撕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她豐滿結實的乳房,“你的這些兄弟既然對我有興趣,我現在就可以免費招待他們一次。”
胡彪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眼睛盯著她的胸,臉上已不禁露出貪婪之色。
黑豹突然跳起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抱到後麵去。
波波已疼出了眼淚,卻還是在大笑:“你為什麼不讓他們來?你難道還在吃醋?你這種畜生難道也會吃醋?”
後麵就是臥房。
柔和的燈光,照在一張寬大柔軟的床上。
黑豹用腳跟踢上門,將波波用力拋在這張床上,波波的人彈起,又落下。
她還是在瘋狂般大笑著,笑得連乳房都已因興奮而堅挺。
“你那個兄弟說得不錯,我本來就是個天生的婊子,我喜歡做婊子,喜歡男人來用我。”
黑豹握緊雙拳,站在床頭,瞪著她,冷酷的眼睛裏似已有火焰在燃燒。
他突然撲過去,壓在她身上。
波波喘息著:“各式各樣的男人我都喜歡,隻有你讓我惡心,惡心得要命。”
她突然用力挺起膝蓋,重重地撞在他小腹下。
黑豹疼得整個人都彎了起來,然後他的手就又摑在波波的臉上。
波波的嘴角已被摑出了鮮血。
她想跳起來,衝出去。
黑豹卻已抓住了她的衣服,從上麵用力撕下去,她健康結實的胴體,立刻赤裸裸地暴露在燈光之下。
她已無法抵抗。
黑豹已野獸般占有了她。
她咬著牙,忍受著,既不再推拒,也不迎合。
但黑豹卻是一個很強壯的人,她終於忍不住開始呻吟……
然後她的反應突然變為熱烈,呻吟著輕輕呼喚:“羅烈……羅烈……”
黑豹突然冷了,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波波的反應更熱烈,但是他卻已無能為力。
他突然用力推開她,站起來,就這樣赤裸裸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地,門又關起。
波波看著他走出去,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微笑。
就在她開始笑的時候,她的眼淚也慢慢地流下來……
“不管怎麼樣,活著總比死好。”
這是她自己說的話,她隨時都在提醒自己。
“我一定要活下去。”她在心裏發誓,“我就算是要死,也一定要看著黑豹先死在我的麵前。”
活下去也得要有勇氣。
有希望就有勇氣。
波波心裏還有希望,她相信羅烈一定會來找她,正如她相信這漫漫的長夜總有盡時,天一定會亮的。
她已擦幹了臉上的血和淚,準備來迎接這光輝的一刻。
天當然會亮的。
但羅烈是不是會來?是不是能來呢?
02
天亮了。
天地間一片寧靜,沒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沒有糞車的喧嘩聲,甚至連雞啼聲都聽不見。
這裏本是個高尚而幽靜的住宅區。
黑豹坐在金二爺那張柔軟的絲絨沙發裏,麵對著窗口,看著窗外的晨曦漸漸升起。
在鄉下,這時他已起來很久了,已吃過了三大碗糙米飯,準備下田去。
他記得那時候總喜歡故意多繞一點路,去走那片柔軟的青草地。
他總是喜歡赤著腳,讓腳心去摩擦那些上麵還沾著露水的柔草。
那時在他幻想中,這片柔軟的草地,就是一張華貴的地氈,這一片青蔥的田園,就是他豪華的大客廳。
他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真的坐在一個鋪著地氈的豪華客廳裏--什麼事也不必做,隻是動也不動地坐著,看著東方的第一線陽光照射大地。
現在他的幻想已完全實現。
這客廳裏的布置,豪華而富麗,地上鋪著的地氈,也是從波斯來的。
他現在是不是已真的滿足?是不是真的很快樂?
他赤裸裸地坐著,讓自己的腳心去摩擦地上華貴的地氈。
他忽然希望,這張地氈是一片柔軟的草地,忽然希望,自己還是以前那個淳樸又充滿幻想的男孩子。
人心是多麼不容易滿足呢?
臥房的門是關著的,他已有很久沒有聽見波波的聲音。
“她是不是已睡著了?”
在這種時候,她還能睡得著?
她以前的確是個很貪睡的小姑娘,無論在什麼地方,隻要一倒下去,就立刻能呼呼大睡。
那時他和羅烈總會笑她,是條小睡蟲。
“小睡蟲將來嫁了人後,若是還這麼樣貪睡,她丈夫一定會被她活活氣死。”
那時波波就會紅著臉,跳起來打他們。
“我這一輩子永遠也不嫁人。”
往事就仿佛窗外的晨霧一樣,那麼縹緲,又那麼真實。
黑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在刺痛,他忽然想起了羅烈,想起了波波剛才在興奮時呼喚的聲音。
“羅烈……羅烈……”
黑豹的雙手突然握緊,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捏碎所有的回憶。
就在這時候,門外已有人通報:“大通銀行的朱董事長來了。”
黑豹沒有動,也沒有站起來迎接,隻簡短地吩咐:“叫他進來。”
朱大通挾著他那又厚又重的公事皮包,站在黑豹麵前。
他顯得有些不安。
麵對著他的,是一個赤裸著的,年輕而強壯的男人胴體。
這對他無疑是種威脅。
他忍不住悄悄將腹部向後收縮,希望自己看起來能顯得年輕強壯些。
黑豹突然笑了。
他微笑中帶著種說不出的譏刺和輕蔑,他忽然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就像是一條豬。你隻要能讓他吃得飽,睡得足,他就永遠不會想衝出他的豬欄來。
但是豬也有豬的好處,豬不咬人。
“今天你起得真早。”黑豹的聲音雖不客氣,卻已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