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對恩愛夫妻(2 / 3)

“菊娃!――”大來站在門口,朝溪下的方向喊。黑暗裏一聲:“來了!”就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人背了一捆木棒慢慢走上來,在門前咚的放了,說:“怎麼開到現在?那個地方你真還能呆住?!”

“咱現在怎麼不能呆了?後天還要在全公社大會台上坐呢,書記說一定要你去!誰叫你去那兒背耳棒的,我瞅空就背回來了!”

“我坐著沒事。瞧,你倒心疼起我了,這耳棒不拿回來,明日拿什麼搭架呀?鍋裏有攪團呢。”

她啪啪地拍著身上的土,大來告訴我這木棒就是培育木耳用的,那老婆突然才發現了我,銳聲叫道:“來客了?”

“是城裏一個同誌,晚上來家睡的。”大來說。

“你這死鬼!怎麼就不言不語了?!你們快坐著,我重新做些飯去。”

她招呼我在屋裏坐了,站在門口,和大來商量起給我做什麼好飯。我瞧見她背影是那麼修長,削削的肩,蓬鬆光亮的頭發,心裏不覺叫奇:深山野溝裏竟有這麼娟好的女人!這憨大來竟會守著這麼一個老婆,怪不得那麼愛她。可她怎麼就也能愛著大來?

我趕忙說:什麼飯也不要做,要吃,就吃攪團。她就說那使不得的,怎麼端得出手?我一再強調,說我在城裏白米白麵吃多了,吃攪團正好調調口味,她才不執拗了,走進來喜歡地說:

“那好吧,明日給你改善生活。”

燈光下,她那張臉卻使我大吃一驚:滿臉的疤點,一隻眼往下斜著,因為下巴上的疤將皮肉拉得很緊,嘴微微向左抽。那牙卻是白而整齊,但也更襯得臉難看了。

我真遺憾這女人怎麼配有這麼一張臉!看那樣子,這是後天造成的,我想問一聲,又怕傷了她的心,便低下頭不語了。她很快抱了柴火就去了廚房,聽得見風箱呼呼啦啦響了。

這時候,土炕牆角的喇叭嗚嗚地響起來,有聲音在喊著“大來!”大來爬上炕,對著喇叭對喊著。“到家了嗎?”“到家了。”“到家了就好。”“還有什麼事嗎?”“照顧好客人。”“這你放心。”他跳下炕,說:“書記不放心你,怕夜裏走山路出了事呢!”

我好奇起來,山區的聯係就是靠這喇叭嗎?他說,這個公社麵積在全縣最大,人口卻最少,一切事就都靠這喇叭聯絡的。

我們開始吃起攪團來,雖然是包穀麵做的,但確實中口,再加上那辣子特別有味,醋又是自己做的,吃起特香。那女人先是陪我們說話,我一直不敢正視她的臉。她也感覺到了,就不自然起來,我忙又說又笑著來掩飾,但她已起身去給我支床,取了一件半新被子,說城裏人最講究被頭,便動手拆了舊被頭,縫上新的。

吃罷飯,又燒了熱水,讓我洗了,又一定要大來洗手臉和腳,大來有些不願意,那女人就說:“夜裏你們男人家睡那邊新床,你跑了一天路,髒手髒腳的叫客人聞臭氣呀?!”

接著,就又從櫃裏取出一升核桃,一升柿餅,放在新床邊上,說讓砸著仁兒包在柿餅裏吃,朝我笑笑,進了臥房,關門吹燈睡下了。

我和大來坐在床上,一邊吃著山貨,他就看著我說了:“山裏人家,你不笑話吧?”

“笑話什麼呢?瞧你這人!”我說。

“你也看見了,娃子娘,也怪可憐的,走不到人前去。”

他是在指他老婆的臉了,我一時不知怎麼回應,就說:“她是害過什麼病?”

“是我燒的。”

“燒的?”我痛惜不已,“山裏柴火多,不小心就引起火災……”

“不,是故意燒的。”

一個男人誰不願意自己的老婆長得漂亮,他卻要故意去破壞她的臉麵?他們夫妻在這一帶是有名的恩愛,怎麼能幹出這事?

大來臉色暗下來,不說話了,開始合上眼睛抽煙,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裏噙著淚水。“我也看出你是好人,我就給你說了吧,我從來不願再提這事,一提起心裏就發疼。”

他說,他是二十八那年娶的她。她娘家在後山六十裏外的韓河村,自幼長得十分出脫,是韓河一帶的人尖尖,長到二十,說親的擠破了門,但她偏偏愛上了他。他那時就會培養木耳,去韓河幫人傳藝,見的麵多了,她看上他人老實,手藝好,一年後就嫁了過來。小兩口相敬相愛,日子雖不富裕,但喝口冷水也是甜的。第二年生了個兒子。到了第三年,公社的原書記和縣農林局幾個領導到這條溝裏來,他們就認識了。小兩口十分感激領導能到他們家來,就買了肉,灌了酒招待,沒想那書記看中了他的老婆。以後常常來,說是檢查工作,或是關心社員,來了就吃好的,喝好的。有時他不在,書記來了便不走,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回來老婆向他說了,他倒還訓了老婆一頓,說領導哪會是那種人,人家既然看得上到咱家來,咱就要盡力量當上客招待。但有一天,他去山上犁地,書記又來了,她是端茶水的時候,書記笑淫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