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玉玲小聲說:“送禮呀。”

玉琴說:“都成了規矩啦。開了頭,就收不回來,把誰拉下都不高興。”

孫二柱撇著嘴說:“咋樣?都白給了他們,還不如讓我去養個兒子!”

玉玲大吃一驚:“養兒子?”

孫二柱嘿嘿笑:“咋著?我養不出來是咋著?放心,保證不占咱村的指標,不讓你為難。”

玉玲是村裏主抓計劃生育的,這幾年,這項工作基本步入正軌,沒有人非要超生,偶爾有一兩個因為啥原因懷上了,及時發現做工作,趕緊采取措施,也就給補救了。

玉琴指著孫二柱說:“沒臉呀,你還好意思跟玉玲說呢!哪天我讓玉玲找人把你劁了,看你還生兒子不!”

孫二柱說:“你無法無天!我,我跟你過不到一塊堆兒啦!我跟你離婚!”

玉琴氣得臉紅脖子粗,張著嘴卻沒說啥。顯然,她不願意在離婚這兩個字上跟孫二柱較勁。

玉玲沒想到一下車竟是這個樣子。她本來還想看看玉琴的養牛場,還想通過玉琴帶起幾戶小規模養牛專業戶。但來不及了,眼下得趕緊問清是咋回事。玉玲說:“有啥事進屋說。”

玉琴說:“對,進屋。”

孫二柱一仰臉:“進就進,我看你們還能立馬就劁了我!”

玉琴說:“你小聲點,還怕人家聽不著。”

孫二柱說:“我不怕,你不答應我,我就大聲喊。”

沒等他再喊,大門外有人喊玉琴。是馮三仙和幾個婦女。馮三仙說:“玉琴,溝腦白蛇的廟建成了,你不去看看,聽說靈得很呀。”

玉琴摸出十塊錢:“我去不了呀,幫我燒炷香。”

馮玉仙進來拿錢,忽然見到玉玲,她愣了,但馬上笑起來:“喲,玉玲在這呀,真是沒想到,我們姐幾個看今天天氣好,想到溝裏逛逛。”

玉玲說:“我都聽見了,溝腦建廟啦,誰花錢建的?”

馮三仙不說話。

玉琴說:“下雪前他們收抬地,說從洞裏爬出條小白蛇,給他們鞠了三個躬,又爬回去。後來說誰有毛病,摸摸洞口的石頭就好。他們要修個小廟,讓我出錢,我就給出了。”

玉玲不滿意地瞥了玉琴一眼,沒說啥。馮三仙說:“玉玲呀,我的婦女主任,你別生氣,修個小廟,保佑全村人平平安安,對四化有好處呢。”

玉玲說:“隻怕是對你好處更大。”

馮三仙說:“我不中,我又不是白蛇,我是黑老鴰托生的,就會哇哇叫……”

她這麼一說,把院裏院外的人都說笑了。趁著這個空當兒,馮三仙抓過錢和那幾個婦女扭頭就走。玉玲心想回頭再抓這事,眼下還是先談他們倆的事。

進了屋,孫二柱往沙發上一倒,抽著煙說:“玉玲你好大的勁,把我腰都快摟折了。”

玉玲說:“別說用不著的。說說你們怎麼回事?”

玉琴說:“我說,……我這幾年容易嗎?拚死拚活地幹。外人看我挺光彩,又掙了錢,又出去開會,受表揚,其實呢?我就是個不用花錢雇的勞動力!你瞅瞅我這手,這是當老板的手嗎!這就是使喚丫頭的……”玉琴說著流下眼淚。玉玲心裏很不好受,忙掏出手帕遞給玉琴。玉琴沒接,用手抹了一把,又接著往下說:“我就這麼幹,他還不領情,吃喝玩管他夠,還不中,他還非要個兒子!我都動刀有十來年了,我往哪兒給你生兒子去?再者說了,我這麼大歲數再養孩子,難看不?你就不怕旁人笑話。”

孫二柱嗖地站起來,去翻櫥子上的一堆爛雜誌,翻著一本,他打開說:“看看,看看書上是咋說的,‘讓旁人去議論吧,我照樣走我自己的路,路漫漫’……這字念啥呀?”

玉玲說:“念兮。”

孫二柱說:“西字咋這寫呢?準是印差啦。你們聽下麵的……”

玉玲上前一把將雜誌抓過來:“別念人家的,說你自己的。咋突然想起要兒子啦?”

孫二柱點點頭說:“好,我說。我是想,人生一世不容易,鐵打的江山得有人繼承,國家是這麼個理,選接班人。咱個人家也是,也應該不斷檔。早先窮,一屁股饑荒,給後人留麻煩,有兒沒兒沒關係。現在咱不同啦,咱把家業折騰這麼大,留給誰?不能都捐給學校捐給修路的吧?所以,我得有個兒子。就這。”

玉玲說:“你有閨女嘛,大丫二丫。”

孫二柱說:“閨女畢竟是閨女,多給些嫁妝就行啦,也不能把這房子這牛都給她帶走呀。”

玉玲說:“可你說的不實際,我三姐都小四十了,她生不了啦。”

孫二柱說:“這你別唬我,我看書了,我懂,她每月還來那東西,有那東西證明就還能生。”

玉玲說:“她已經結紮了。”

孫二柱說:“現在能用手術再給接上。”

玉玲說:“你已經兩個了,也沒指標呀。”

孫二柱說:“我給二丫開了證明,說是殘疾,已經花錢又買了個指標。放心,我不給村裏添麻煩,指標是從縣裏直接批的,占金礦的,金聚海三個月前就給我辦好了。”

玉玲讓孫二柱說得有些發木,停了一陣子,她說:“你挺有能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