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展展的田野一覽無餘,高高的白楊欲綠未綠,樹身上下籠著淡淡的綠氣,麥苗已經翠綠,大部分的田地被白色薄膜覆蓋,正在孕育農人一年的希望。一串串鳥鳴不知從何處漫過來,歡悅無比的聲音,“啾——啾啾啾啾”,看不到鳥,連一隻麻雀也不見,可四下裏總是有鳥兒們合唱。風聲呼呼,像誰在喘氣似的,樹木迎合著風的擺動,歡暢呻吟,在經過一排行道樹的時候,我能聽到它們的骨節“叭叭”地響。一切都在默默地生長著。
穿過盆地,眼前就是莽莽的大山,我們在一個小鎮吃了午飯,上官琴說,你離開吧,這車比你那車大很多,你開慢一點,我睡一會兒後來接替你。
隨即她就真的睡著了。我覺得這車和我的越野車差不多,估計是我一直在往前開,所以感覺不到它的長度和大小。
她睡得很香甜,我不忍叫醒她。幸好這條道沒有多少分道。上官琴告訴過我說,我們要一直沿著這條國道往前,一直到江南省最西邊的那個縣城後第二天才下鄉去。
太陽慢慢西沉。眼前不遠處的一樹杏花開得正火,還有一地的梨花含苞待放,桔黃的夕陽把大地塗上一層健康的膚色,我的心裏隱隱有什麼觸動。一群孩子吹著葉笛,像小合唱,把鄉村的春天吹得生動而嘹亮。
天色暗下來,輕煙彌布村莊,我忽然覺得有點寂寞,有點惆悵。平常日子的秩序嘩然潰散,不知做什麼好。
一鉤銀月亮亮地掛出來,在明淨的天幕上格外顯眼。想起城市的日子,月光被燈光暗淡,星光被廢氣遮蔽,滿城亂鳴的車笛、嘈雜的機聲,已經把城市切割得讓人心焦,大自然的詩意蕩然無跡。蛙聲裏的鄉村更顯得悠遠、靜謐,我滿懷詩意地穿過一個個寧靜的鄉村,我想,也許這裏的鄉親所向往的也許正是我所厭惡的城市喧嘩。任何事物隻有隔著距離才會有美的存在,對於經曆了多年城市生活的我來說,隻能說,原生態的詩意始終在鄉村保存,但長期生活在一個地方總會麻木,乃至生厭。
她醒來了,“咦?怎麼都天黑了?”
我看著她,“小琴,你最近是不是很累?怎麼睡了這麼久?”
她伸了個懶腰,“到了城外,我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變得輕鬆了,所以就完全把自己放鬆了。”
我似乎明白了,“看來你內心裏麵的壓力太大了。這次出來好好輕鬆一下也是好的。這樣吧,我們就多呆幾天時間。”
她說:“不行啊,我隻請了今天一天的假。明後天是周末,後天我們一大早就必須回來。”
我說:“要不,我替你給林叔叔講一下?”
她搖頭道:“算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夠清閑的了,幾乎沒有參加過一次公司的應酬。再請假不大好。”
我頓時不語。不過,我忽然意識到了一點:她並不是工作太累,而是心累。
那麼,她心裏究竟為什麼這麼累呢?此刻,我的內心裏麵忽然隱隱地開始擔憂起來。
是的,這是農村,我們已經遠離了我們所在的城市,遠離了那座城市裏麵的一切,包括複雜的人際關係,還有,陰謀。
她為什麼會那麼累?為什麼?不知道是怎麼的,童謠曾經告訴我的那些話竟然在這一刻再次地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麵。
我身旁的她在問我:“笑,你累不累?”
我搖頭,“沒事。還有多遠?”
她去看窗外黑黢黢的遠處,然後又去看前麵車燈照射到的地方,一會兒後才說道:“你的速度怎麼這麼慢?還有兩個小時呢。”
我頓時泄氣了,因為在我以為很快就可以到了,所以才想堅持自己把車開到縣城裏麵。
我即刻將車停靠在路邊,“你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