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饒有興趣的樣子,“哦?那馮市長你覺得最主要的應該是什麼樣的事情啊?”
我說:“我認為國企改革的主要目的是要讓國企不能成為政府的負擔,如果讓太多的人下崗,這些人很可能會成為社會的一種不穩定的因素,這其實是另一種方式的增加政府負擔。如今我們市所有的國企都是處於長期虧損的狀態,我覺得我們上江市委、市政府首要應該做的是在盡量少的人下崗的前提下,想盡一切辦法調整企業的經營方向,隻要企業不再虧損,能夠養活我們的那些工人就可以了。扭虧為盈應該是下一步的事情。所以我認為,解決政府的負擔,承擔起更多人就業的機會,這才是國企的首要責任。”
他點頭道:“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馮市長,我想不到你看問題這麼有深度和高度。”
我覺得他的話聽起來讓人感覺到有些肉麻,不過我心裏在冷笑,因為我知道他今天來我這裏完全是為了麻痹我,給我造成他對我並沒有任何敵意的假象。
現在,我發現他並沒有想要馬上離開,而且似乎還要與我繼續談下去的意思。我隻好繼續找話題去說,“其實政府要賺錢也很容易,因為我們的手上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這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就是土地,還有稅收。我覺得陳書記的製定的方向是完全正確的,通過房地產開發來獲取寬鬆的政府財政,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房地產開發可以讓城市變得漂亮起來,可以將我們的土地資源變現,同時還可以拉動其它產業的發展,比如建築材料,餐飲,娛樂等等。嗬嗬!薑市長,這樣一來的話我們市的那家水泥廠就可以活過來了。”
他輕輕一拍大腿,“是啊,所以我對我們市進行改革的事情舉雙手讚成呢。”
我在心裏冷冷地道:你敢不讚成嗎?不過我的嘴裏卻在說道:“是啊,這是大勢所趨,如果我們上江市繼續這樣貧窮下去的話,那我們是會負曆史責任的,也愧對我們上江市的老百姓,更是會辜負省委領導對我們的信任。”
他笑著說道:“是啊。馮市長說得太對了。”隨即他看了一下時間,然後又對我說道:“馮市長,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吧,現在已經到下班的時間了。說實話,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你到這裏來後我還一直沒有請你吃頓飯,這主要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工作太忙了。怎麼樣馮市長,今天晚上你應該有空吧?我叫了幾個廠的廠長來,你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機會進一步向他們了解企業的情況。”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今天跑到我辦公室來的目的是為了這件事情。而對於我來講,盡量不去和他們發生衝突才是目前最首要的原則。所以現在我必須以靜製動,這不僅僅是關係到我自己的事情,更是為了從大局出發不去打亂陳書記的步驟。所以我即刻就笑道:“好啊,今天晚上我得好好敬你幾杯才是。”
隨即我和他分別叫上了自己的駕駛員然後去往吃飯的地方。
雖然一輛車就可以坐下我們兩個人,但是我們都分別帶上了自己的車。這是麵子的問題,而且即使是要拚車的話也隻能是他來我車上坐,因為我是常務副市長,排名在他前麵。
在官場上,尊卑不是以年齡在衡量的,而是級別和位子。
晚餐安排在一處風味酒樓裏麵。這地方我來過,據說是市委辦公廳秘書長的老婆開的。不過說實話,這裏的菜品味道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這裏的野菜拌牛肉更是一絕:牛肉鹵過,然後加入麻辣味道,與一種口感較脆的野菜拌在一起,吃起來滿頰生香。
來參加晚餐的幾位廠長我都認識,我在正式上任前去過他們的廠裏搞過調研,而且我們也早已在一起喝過酒。我覺得他們的能力都是很不錯的,不過卻存在著一些觀念上問題。當時在經過調研後我就感覺到了一點:這幾個廠要改變現狀完全是可能的,而問題在於他們都在等待,等待政府出台改革的方案。國企首先是企業,所以我認為當廠長的人應該主動去對自己的廠進行變革,而不是等待。這就是觀念上的問題。
不過這說到底還是有體製的因素在作怪,因為在目前的體製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很多人共同的想法。
這也是國企性質所決定的,因為廠子不是他們自己的。試想,如果廠子是他們自己的的話,他們會這樣繼續等待下去嗎?要知道,他們管理的工廠每個月都得虧損近百萬啊。因此,這其實也是一個認識和覺悟的問題。
這些人的級別卻不低,他們可都是享受正廳級幹部的待遇。我覺得這樣的體製很可笑:企業也居然享受公務員的待遇。不過他們畢竟不是政府官員,所以他們的級別也就是“相當於”罷了。所以他們在我和薑市長麵前倒都是很恭敬的樣子。
在這樣的場合我是不會多話的,至少不會主動去多話,因為這裏麵有一個必須要注意的問題:有些話最好是政府的一把手去說。
因此,我們就是在一起閑聊、喝酒,同時講一些上江市老百姓中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