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講到這裏的時候,她的眼裏就已經有淚水在湧出了。我從外麵之間的玻璃桌上取出一張紙巾朝她遞了過去。
她伸出手來將紙巾接住,然後揩拭了一下雙眼,隨後歉意地對我說道:“謝謝。對不起,我每次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會這樣。”
我朝她微笑著說道:“其實我心裏也很震撼。”隨即我就問了她一句:“那麼,你後來把他的那句話帶去給了他母親了嗎?”
她點頭,隨即又搖頭,然後喝了一小口咖啡,這才繼續地朝下講——
過了周四是周五,過了周五是周六。周六這天天氣不錯,我起了個早趕到汽車客運中心,到了才知道自己去早了,去那個小鎮的客車一個半小時後才發車。我在候車室裏坐坐走走,好不容易才把空閑時間用完。上了車一問,空閑的時間還在後麵等著,這趟車全程得花五個小時。
我懈了身子半躺著。身子一懈瞌睡就上來了。睡了片刻,把早上的缺覺補好,腦子清明了些。這時旁邊有人在搭話,腔調柔柔怪怪的,一聽就是我要去的那個鎮上的土語。我開始想象那個鎮子,想了一會兒,又把那位葉強的歲數減去一大截,讓他回到鎮子時的少年時光。我想他那時在鎮子裏一定是快樂的,日子雖然過得簡單,但簡單裏存著向往,那種麵朝未來的向往。他哪裏會想到當自己成功走出小鎮時,其實也是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
我又去想他的母親,想自己與她的見麵。對於這位母親來說,我的出現是突兀的,也是別扭的。在敲開房門時,我見到的一定是一張蒼白和絕望的臉。瞧著那張蒼白和絕望的臉,我怎麼進行自我介紹?又怎麼說明來意?
我在腦子裏把見麵的情景演習了一遍,覺得不好,又演習了一遍,還是覺得不好。
車到小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秋日的陽光照下來,讓眼前的鎮子變得有些鮮亮。街道不寬,但街上的人很多。人一多,就把街景弄得挺忙碌。不過還好,這種忙碌中似乎還藏著一份古樸。這一點符合我的想象。
我依著抄下的地址先找到了一條白石街,又找到一條巷子。從巷子走進五十米,見到一幢有些年頭的老式房。這種樓房在鎮子上顯然已經不多了。我瞧準一扇門,抬手敲了幾下。敲門聲沒有讓門打開,倒招來了對門的一個女人的腦袋。女人的腦袋夾在門縫裏問我:你找誰?
我把葉強母親的名字報出,女人點一點腦袋說:是這裏,可是她不在。
我問她去哪裏了,女人說:不知道呢。又說:她不在家已經好幾天了。說完後就把腦袋收了回去。
我無奈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想到文具商店。也許她呆在家裏悶得慌,就跑到那裏去了呢。這麼一想,我趕緊出了巷子去打聽鎮上的小學。鎮上的小學有三所,我遲疑了一下,打算一所一所找過去。剛找到第一所便在校門口旁側見到一間關閉的小商店,店門空中伸出文具兩個字。
我問了隔壁的店主,那店主說:你買什麼東西?我這裏也有的。她的店也是賣文具的。我說我不買東西我找人。那店主注意地看了我一眼,說:她家裏出了事兒,還是大事兒,她怎麼肯呆在這裏呢?
我隻好返回到那條白石巷子裏麵去,進了樓房,直接去敲對麵那家的門,那女人出來了,問: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她不在家嘛。
我說:你幫我想一想,她可能去什麼地方?
女人說:你是誰啊?是她家的親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