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燁醒轉的時候,白微月趴在床邊枕著慕容燁的手睡得正香。他的手微微一動,白微月便皺了皺眉頭,將他的手抓得更加緊了些。
慕容燁看著這樣的白微月,心裏似乎有無盡的喜悅蔓延開來,望著她的眸子裏藏著無盡的溫柔,正想伸出另一隻手揉揉她的發,手卻被她一把抓住。慕容燁心中一動,溫柔地喚道:“白白。”
白微月眯著眼睛,對著那隻修長的手便咬了下去。
“噝 —”慕容燁倒吸了口涼氣,將手抽了回來。白微月不滿地皺了皺眉頭:“雞腿別跑……”
慕容燁嘴角抽了抽,雞腿……
白微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慕容燁的床上,而慕容燁卻不見了。難道將慕容燁救出來,根本就是她幻想出來的一個夢嗎?
“木頭!木頭!”
白微月連忙翻身下床,因為慌亂,絆倒了屋內的一張木椅,門也是在這時候被推開的。慕容燁連忙伸手撈了白微月一把。
“有沒有磕到?”
白微月看著他,眼底“唰”地亮了起來,隨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怒火:“你下床瞎跑什麼!”
慕容燁輕笑一聲,將她攬入懷裏。白微月一怔,本想立刻推開,隻覺有些鬼迷心竅般地貪戀著他懷裏的溫度,這是他的體溫,他還活著,真好。
“你在擔心我對不對?白白,我很開心。”
擔心?是的,她很擔心。她靠在他的肩頭,試探性地喚道:
“木頭?”
慕容燁將她抱得更加緊了些:“是,我是。”
白微月身子一顫,鼻子微酸,待情緒緩和了一點後,一把將他推開:“臭木頭!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死了,是我將你燒死的,是我將你燒死的!十年了,你讓我反反複複做了十年的噩夢!”
那場由她引起的大火燒了太學府不少的屋子,還包括一個病弱的少年。她醒來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木頭呢?”
父親生氣地告訴她:“連屋子都沒了,木頭早就成灰了!”
沒有多餘的話,她再次昏死了過去,又連著高燒了三天三夜,那三日裏下了很大的雨,每一次打雷她都會從睡夢中驚醒,她一把火燒死了多少人?
病好後,看著太學府的一片廢墟,她也沒有勇氣再問她的木頭去哪兒了。
“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
慕容燁靜靜地立著,任由白微月對他拳打腳踢。
“為什麼不躲?”
“想你也不是真的將我往死裏打,如果這樣你能舒服點,我為什麼要躲?何況,錯的確實是我。”
“不解釋嗎?”
“你說你做了十年的噩夢,我親眼看見你因為雷聲落淚,因大火而恐慌,那樣的痛苦,豈是我幾個解釋便能撇得幹淨的?我隻是想在往後的日子裏,補償你。”
往後的日子裏?白微月一怔,微微退開了些,往後的日子,她應該會想方設法地離開這裏吧;往後的日子裏,她應該會和那個舍命攔花轎的李清一道遊山玩水吧;往後的日子裏,她不想和這皇宮有任何的關係。
可是為什麼,那些曾經百般向往的“往後的日子”,卻開始微微變了味,似乎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
見白微月神色不對,慕容燁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包用油紙包好的食物:“雞腿吃不吃?”
白微月眨巴眨巴眼睛:“你怎麼知道我突然很想吃雞腿?”
慕容燁微微笑著不言語,將油紙包打開。白微月猛地抽了抽鼻子:“好香啊。咦,你的手上怎麼有一排牙印啊?”
“白白,你真的想知道?”
白微月看著慕容燁很詭異的笑容,咽了口唾沫:“不,不用了。”
慕容燁撐著頭,微微揚著嘴角:“聽說這幾日,你都沒怎麼吃飯?”
白微月點了點頭:“被你給嚇的唄,好不容易有可能結束十年的噩夢,我可不想受到二度重傷。”
白微月正想將那油乎乎的手往衣擺上抹,慕容燁一把將她的手抓了過來,挨個手指為她擦拭。白微月指尖微微一顫,並沒有掙脫,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除去一開始的偏見,回頭想想這幾個月的相處,慕容燁對她確實是不錯的。
陪她罰跪,陪她飲酒,陪她捉烏龜,就算過敏也要親手折桂花,還硬著頭皮入廚房,騙她上床睡覺卻不曾占她的便宜,兩次舍命救她卻總是雲淡風輕地帶過……
慕容燁的手一頓,抬起頭來,深深地望著她:“因為我是你的人。”
白微月想起來了,那是第一次見到木頭時她說的話。當時這個有些娘娘腔的病弱少年正被一群人圍著嘲笑,而他這個當事人卻擺著冷臉一言不發。
白微月覺得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人甚是窩囊,也甚是可憐。一股子正義感也莫名地被激了上來,衝上去就和帶頭的那個男孩扭打到了一塊兒。
小時候,白微月就有著一股子野勁和狠勁,那男孩被她揍得哇哇直叫不說,她還一把扯過慕容燁甚是霸氣地道:“以後,他是我的人,誰再敢欺負一個試試!”
當時的慕容燁確實不知好歹,擺著他的冰塊臉,甩開了白微月的手,冷冷地瞥了眼這個多管閑事的家夥,厭惡地道:“我和她沒關係。”
說罷,容不得白微月講一個“不”字,那少年便冷著臉往藏書閣走去。而白微月卻因為打架一事被罰站一個下午,她倒是自得其樂,罰站
總好過聽那老頭上課。
“白白,時隔多年,你還要我這塊木頭嗎?”
白微月被問得一怔,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無論她還要不要,她現在還是得和慕容燁同處一片屋簷下,就算她不要,也不能真的如對待木頭一般將他拎起來從窗戶丟出去吧。
“要,當然要,以後我們這對學府最佳盟友,就變成皇宮最佳盟友啦。”
慕容燁拉著他的椅子靠近了些:“白白,我們現在是夫妻,不是盟友。”
“對!假扮夫妻的盟友!”
慕容燁苦笑:“原來是這樣。”
今夜白微月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她夢見了小時候那個麵癱的少年,她喜歡叫他“木頭”,他喜歡叫她什麼來著?好像是 —“喂”。沒錯,他似乎隻叫她“喂”。
“喂,你吃東西的樣子是不是太難看了?”
“喂,把你身後架子上的《論語》遞給我。”
“喂,你怎麼又被罰站了?”
“喂,你把我當什麼?”
她把他當什麼呢?她還能記得當初她的回答似乎讓木頭的冰塊臉整整黑了三天,她說:“你這麼白白嫩嫩、柔柔弱弱,又常常被欺負,自然是將你當成一個小妹妹啦,你放心,小妹,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事實上將慕容燁當成什麼都不重要,白微月隻知道,誰都不可以欺負他,這塊木頭是她的。時隔多年,慕容燁問她,這塊木頭她還要不要,她不知道慕容燁究竟是怎麼個意思,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隻知道,這宮裏的一切她都不想要,或是要不起,而慕容燁便是這皇宮裏的木頭,而且還是頂梁大柱,她一定要敬而遠之。既然小時候就有情誼,想必慕容燁日後便也不會太為難她,他們兩個或許真的可以相安無事地做最好的皇宮盟友。
天氣開始變得有些冷了,今日的日頭倒是出奇地好,白微月讓小雪搬了桌椅在院子邊曬太陽邊嗑瓜子。
“這幾日怎麼沒有看見穎兒?”
“小姐,你還不知道啊?”
白微月仰頭望著她:“我該知道什麼?”
“穎兒姑姑偷了三皇子的東西,被三皇子當場抓住,罰去浣衣房了。 ”
白微月皺了皺眉頭,穎兒這姑娘看起來挺精明能幹,不像是會做如此糊塗事的人啊。
“穎兒怎麼會如此糊塗,這都入冬了,被罰去洗衣服該多冷啊!”
小雪也頗為同情地歎了口氣:“穎兒姑姑也很後悔,說是家裏的奶奶病了急需用錢。”
白微月傾身又抓了一把瓜子,開始說三道四起來:“這慕容燁怎麼如此沒有人情味。”
“你說誰沒有人情味呢?”
慕容燁寒著臉走了過來,嚇得小雪腿一軟,差點跪下去,白微月也險些從凳子上栽下去。白微月訕訕一笑,將手伸向慕容燁:“吃不吃?”
慕容燁垂頭看了看白微月掌心的那一堆瓜子殼,嘴角抽了抽:“你自己吃吧,我怕……不好消化。”
白微月發現自己手心的瓜子殼,尷尬地收回了手:“今天的日頭不錯啊。”
慕容燁走到白微月身邊,施施然坐下,不急不緩地開了口:“白白,母後讓我們今夜過去用膳,靜兒也到了選駙馬的年齡,說是想讓你我過去幫忙出出主意,看看李清到底是不是個可靠的人選。”
白微月手中剛抓的瓜子“嘩啦”一聲撒在了地上:“你方才說什麼?”
“母後讓我們今夜過去用晚膳。”
“不對,最後那句。”
“看看李清到底是不是個可靠的人選。”
白微月一拍桌子很是義憤填膺地道:“李清就是人渣!慕容靜絕對不能嫁給他,慕容靜嫁給他一定會倒血黴的。”
某人渣公子仿佛有感應般,重重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