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銘請了白大將軍入宮議事後,本以為這皇帝會更器重白家,卻不料一道聖旨下,李清便頂了那辭官的老宰相的職位。自此李清官拜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家似乎在一夜之間掌握了王朝命脈。
當白微月看見李清著了那深紫色的朝服出現在後宮之中,一時間恍如隔世。在宮外見慣了他玩世不恭的風流模樣,卻不承想,他也可以如此貴氣逼人。
李清貴為當朝駙馬,外加朝廷重臣,作為臣子,他居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坐到這個位置,委實招人妒忌。
雖然他老爹給他鋪了不少的路,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在宦海裏的八麵逢迎。沒想到,不論是李清還是她白微月,最後都在做著當初他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其實李清當不當宰相,對這朝堂的勢力其實並無多大影響,這李家早就將大半個朝堂給占據了去。所以白微月對此事態的發展自始至終隻有一句表示:“李清不適合穿紫色的衣服。”
身側的宮女阿晶顯然不這麼認為,老遠看著李清,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李相真是生得俊美,一定和當年榮親王不相上下。”
白微月挑了挑眉,榮親王,她有所耳聞,美男子的代表嘛。
“你見過榮親王?”
阿晶搖了搖頭:“奴婢才多大,怎麼能見過榮親王呢?我是聽宮裏的老嬤嬤說的,這榮親王俊美又不失英武,是很多女子的夢中情人,可是啊,後來皇上登基後,就很少有人敢議論榮親王了。”
白微月幽幽地歎了口氣,身為一個王爺,作為一個男人,死了之後居然隻有美貌讓人津津樂道,他要是泉下有知,真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白微月和李清終究還是迎麵碰上了,兩人規規矩矩地行禮後便錯身而過。正當白微月鬆一口氣時,背後還是傳來了李清的聲音。
“三皇子妃,請留步。”
“李相還有何事?”
白微月笑得落落大方,李清劍眉微皺,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人心難測,三皇子妃在這後宮之中應當多長些心眼,不要輕信他人,尤其是枕邊之人。”
白微月入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這會兒來提醒她,會不會晚了些?枕邊之人,慕容燁嗎?這慕容燁是得罪了多少人,怎麼一個一個都說他危險?
當然慕容燁確實危險,也確實還有很多事情瞞著她,但是她相信,慕容燁說過的那麼多話中,至少有一句不會假,那便是他的那句“喜歡”。
“謝李相提醒,我有數。”
和李清作別之後,白微月去浣衣院將孟雲給接了回來。本來是個苦差事,沒想到孟雲的臉倒是圓了一些:“看來,這個慕容斌,對你真是不錯啊。”
“小姐,請莫要尋我開心,如今穎兒暴斃,實在太過蹊蹺。”
就在前不久,穎兒暴斃,那個精神頭挺好的丫頭,怎麼說死就死了,能不蹊蹺嗎?
自從慕容燁承認是他將穎兒打發了去浣衣院後,白微月便不太在意這個宮女了。因為她相信,慕容燁會處理。而她白微月在這個二子爭權的過程中,隻需作壁上觀,靜待結果便好。
插手與否,對她來說都會變得很糾結。
不對,在這個過程中,她還是有任務的,那就是她得確保自己不用守寡。也就是說,無論他們怎麼爭怎麼搶,她都要慕容燁毫發無損。
於是白微月開始緊鑼密鼓地安排逃亡大計,為她和慕容燁精心鋪一條後路。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囤錢,白微月覺得自己在宮裏打點這兒打點
那兒的,早就窮得叮當響了。於是她又開始很不厚道地打起了她那美人母親的主意,決定出宮去訛她老娘一筆。
白微月請了旨,帶上孟雲,一身便服便出了宮門,沒有騎馬亦沒有坐馬車,主仆二人打算一路晃蕩回將軍府,順道買些東西。
“雲兒,你說我是不是該給你置辦些嫁妝了?”
孟雲眉頭一皺,一臉嚴肅地回了她一句:“小姐莫要胡鬧。”
“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前麵有家玉飾店,生意好像挺不錯的樣子,走,我們瞧瞧去。”
這家白玉閣近來在城內很有名,不少達官顯宦的小姐夫人前來購買首飾,就連她父親白大將軍也在此買了一件玉飾,哄得她美人母親心情大好。
白微月也算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人,進了店後一眼掃過,目光便被櫃上陳列的玉飾吸引住了。
這玉的質地並不見得是有多好,但這做工和樣式卻是精致非常,無論是打磨還是鏤空,再微小的細節都處理得非常巧妙,草木人物都栩栩如生。
最重要的是每一個款式都隻有一件,這些大家貴族的小姐夫人最看重的就是獨一無二,這生意能不好嗎?
真不知道有這樣巧手的人會是個什麼模樣。
“掌櫃的,你們這裏的玉器師傅是誰?”
白微月把玩著一枚玉鐲子,一邊詢問著。這老掌櫃卻是一臉嚴肅地奪回她手裏的鐲子:“怎麼,來挖人的?想都別想!”
白微月嘴角微挑,又拿起一支蘭花玉簪:“這師傅的手藝很好呢,隻可惜,也太沒想法了些,盡雕些花鳥蟲魚這些都被用膩了的樣式,你看這蘭花,多俗氣。”
掌櫃的又一把奪回白微月手中的蘭花玉簪:“這蘭花是四君子之一,雅致非常,你居然說俗氣,真是沒有品位,出去出去。”
白微月雙臂環抱,擺出一副很懂行的樣子:“掌櫃的,這你就不懂了,這雕刻技藝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而這雕刻的創意才是靈魂所在。你看看,這蘭花都是文人雅士用濫的素材了。所以在我看來就是俗氣,而且是俗不可耐。”
掌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微月一番,看她穿著打扮倒也不像出身貧寒,又聽她一番謬論,他雖然鄙視,卻依舊接了一句:“那小姐你倒是說說,雕刻些什麼才不俗氣?”
白微月一揚眉:“當然是別人沒有雕過的,要新穎獨特,貼近生活,但是要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重要的是還要讓人感到幸福美好的。”
掌櫃的聽這幾句倒是很在理,連忙問道:“究竟是什麼?您可以打個比方嗎?”
白微月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比如……”
白微月拖長了尾音,連帶著店裏不少客人都向她投來了好奇的目光,都巴巴地等著她說出一個不同尋常的答案。
白微月眉一挑,對掌櫃的說:“包子!”
“白玉包子耳墜,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創意?”
掌櫃的一下子沒緩過勁來,待緩過勁來後,隻給了白微月兩個字:“出去!”
孟雲見白微月一臉曲高和寡的悲痛模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想將這個被眾人笑話的三皇子妃拉出去,卻聽見一個異常好聽的聲音,從鋪子藏藍色帷幕後傳來:“姑娘見解獨到,在下很是欽佩。”
在場的人似乎都被這好聽的聲音迷住了,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那藏藍色帷幕。
“難道是孫公子?”
“孫公子不是向來不露麵的嗎?”
“孫公子獨愛玉,不但一手好技藝,還麵如冠玉,英俊非常呢。”
白微月一把扯住正要將她往外拉的孟雲,小聲道:“看到沒,魚兒上鉤了。”
孟雲皺了皺眉頭,很是認真地詢問:“小姐,你釣一個玉飾師傅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做玉飾唄。這慕容燁生辰快到了,白微月要讓這個孫公子幫忙刻個新鮮玩意,她總不能告訴孟雲她是在想辦法討慕容燁歡心吧,怪不好意思的。
白微月打算在孟雲麵前裝高深,保持沉默。於是她高深莫測地一笑,再高深莫測地看向那個掀幕而出的少年,最後高深莫測地歎了口氣。
這孫公子確實長著一張使眾女子心跳加速的臉,隻可惜,略顯柔媚。
“孫公子,別來無恙。”
白微月認識這個孫公子,還得托兩年前和李清一起逮到的小毛賊的福。這個孫思玨孫公子是京都富商的兒子,不愛金銀美女,唯獨愛玉,更愛雕琢美玉。
府邸花園裏隨便一塊石頭,都有可能是價值連城的玉石。這樣的府邸不偷,偷誰家的?孫府戒備森嚴,那小賊本事倒是不小,李清和白微月折騰了好幾天才把他給捉回來。
白微月得意揚揚地將追回的玉器送還給孫思玨,卻不想,這家夥都沒正眼瞧上一眼,反倒是把她訓斥了一頓。
“不過是我雕壞了的一些東西,偷走了反倒眼不見為淨,你倒好,又給我追了回來,惹得本公子一陣煩悶。”
白微月將那裝滿玉器的袋子往他的桌子上一摔:“你別廢話,和我去結案,順便寫個致謝辭。”
“本公子心情不好,不去。”
然後他們之間一人的不愉悅就變成了兩人的不愉悅,再然後,少不更事、任性妄為的白微月就把這不領好意的孫公子給揍了,於是又傳出了惡名。
說也奇怪,這個孫思玨在挨了白微月一頓胖揍後,竟特地為其雕刻了一對玉雕。白微月起初還不甚理解,雪兒卻說八成是他看上了白微月的美貌。白微月聽到“美貌”一詞,一高興,收了。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孫思玨送她的是饕餮 —貪食的惡獸。
白微月覺得孫思玨很有識人之明,她確實很好吃,很貪,還很惡……
如今又碰上似是找碴的白微月,孫思玨倒是又要和她討教一番了。於是他領著白微月和孟雲穿過鋪子,進了一間頗為寬敞雅致的房間。
房裏擺著十幾個紅木博古架,每個架子上有九九八十一格,每個格子上擺著各式玉器,比外頭鋪子裏的要精致得多,玉的質地也數上乘。尤其是最裏麵兩個架子上的玉器。
“好家夥,真有錢!”
對於窮瘋了的白微月來說,她不得不發出如此感慨,這家夥真是有錢得讓人嫉妒啊,也高傲得讓人很想動手扁人。
感慨之間,幾個丫鬟上來燃了熏香,並沏上了香茶。孫思玨走到桌案邊施施然坐下,抬頭對白微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