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聽得入神,我講的這些東西是她從來不曾知道的。史官們記錄的豐功偉業從不會有女人的偉大貢獻,對帝王的歌功頌德中也抹去了脂粉英雄的身影。呂後的故事是我祖父講給我聽的,他曾評價當年的呂後大有帝王心計,漢室江山若沒她相助未必能成就,她才是大漢的最大功臣。
“皇祖母這樣厲害啊!”嫣兒驚得說不出話。
“好啦,該睡了。”我把她頭發捋順放入紗套。用紗套包住頭發是宮中女子愛惜頭發的方法,可以不會因為睡覺時的翻身將頭發弄斷弄掉。
嫣兒支吾著躺下,一會就沉沉睡去。
我側臥一旁,慢慢合攏雙眼。
迷蒙中又聽到開宮門的聲音,我心裏無奈,隻得靜等著他們進來。
誰知,那方白團龍帕飄然蓋在嫣兒的臉上。我慌神,拉住在我麵前想抬走嫣兒的手臂。那手臂力氣奇大,隻一推手,我低聲痛呼被甩在一旁。
嫣兒似乎也醒了,不等掙紮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嗚嗚的出不了聲。
兩個人身影一閃已到了殿門外。我不敢大聲呼救,又因為身上的傷不能追趕,想扶著床柱站起來也不行。隻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走了嫣兒。
完了,這該如何是好。原本隻屬於我與聖上的秘密卻被蠢笨的奴才壞了事。
隻一刻間數條假設和應對已經在腦子裏閃過。
一切隻能等嫣兒回來看情況而定。
不能點燈,隻得在黑暗中等待。
夜如此清冷漫長,雙眼望穿卻不見盡頭。
晨曦初現,窗格子映過來一絲灰白,那光亮讓我的心驟然緊起,已過寅時為何嫣兒還沒被送回?
難道聖上發現錯抬了嫣兒,索性讓嫣兒承了寵?
那倒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既順遂了太後和魯元公主的心願,也應了我百般推諉。
我淒婉一笑,既是萬事順意為何我心裏如此傷感。
連日來的相擁夜話讓我已然有些動容,情願做他身邊的一朵解語花,哪怕一生要與無數女子爭寵也在所不惜,隻是今天情景讓我遲疑。朝歡暮馳就在眼前,似乎考量著我的犧牲是否值得。
也許帝王的位置決定了他們注定是要把把寵愛分給眾多粉黛的吧。以為自己會麻木,原來不行。
心酸得不願再想,隻盼望著嫣兒快些回來,不要讓旁人發現。
旭日東升,宮內的太監宮娥們也已經打掃,空氣裏彌漫著朝霧的味道,猛吸一口,沁得心肺都涼了。
殿門外有早值的宮娥小聲詢問:“皇後可起了,奴婢進來侍候。”
我語塞,正費力琢磨如何瞞過,宮門外響起一片喧嘩。
粼粼車聲,是聖上禦用的盤龍車輦。
宮門外滿是驚慌之聲,她們不知道皇後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們麵前。
嫣兒扶著宮娥的手臂,在眾人的攙扶下走入內殿。
我從床上支起身子,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地瞧著嫣兒。
打量得仔細,頭發似乎有嬤嬤給梳過,衣裳也穿得整齊。再看嫣兒的臉上並未有初為人婦的羞澀,我低頭思索,滿腹的疑問不敢出口。
嫣兒笑著走過來:“清漪姐姐,昨天晚上嚇死我了?”
我拉過她的手關切地問:“奴婢也嚇壞了呢,嫣兒去哪裏了。”
“是聖上舅舅想和嫣兒說說話,知道皇祖母不讓嫣兒出門,所以才晚上過來抬的呢。”嫣兒得意地抬起小臉。
“是嗎?那聖上也算用心良苦了。”我低垂眼簾。
“我餓了呢。讓她們傳膳吧。”嫣兒拍了拍肚子說。
“好,奴婢馬上去吩咐。”那宮娥低頭退出。
一時間偌大的殿內隻剩我與嫣兒兩個人。
心跳如雷,大殿內寂靜得讓我無法開口。
生怕自己輕易問出不該知道的事情,我選擇朝內躺下。整夜不曾合過的雙眼澀乏得要命,緊緊閉了卻壓不住腦子混亂。
“清漪姐姐生氣了嗎?嫣兒也不是故意要嚇你的,都怪皇帝舅舅。”嫣兒坐在床邊推搡著我的身子。
我睜開眼,笑著說:“奴婢昨夜擔憂嫣兒的安危,現在困乏了,想歇會兒,哪裏是生什麼氣呢?”
嫣兒釋然,笑著說:“沒生氣就好,那清漪姐姐你先睡吧。”
我突然翻身向她,說:“不過嫣兒不要跟別人說起昨晚的事,以免太後知道了責怪。”
嫣兒狠狠地點了點頭,看來用太後來嚇她是最好的方法了。
聖上的話圓得巧妙,隻是太後能想到多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