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風生(1 / 3)

是夜,我低聲詢問著靈犀:“你可聽到代王怎麼回答的太後?”

靈犀沉默,而後一笑:“奴婢沒聽見。”

我輕輕一笑,再不追問,回身進入內殿。

坐在榻上的劉恒有些怔然,細碎的胡碴讓他顯得蒼老。見我進門,他抬眼望著我,赤紅的雙目中盡是痛楚和愧疚。我默默地坐在榻邊,用手撫摸他的麵頰。有些傷痛雖然明知,卻是我不能觸碰得到的地方,也許此時的他隻需要有一個人陪在身旁即可,其餘什麼都不用做。

我的心也痛,痛卻是為劉恒如此神傷。也許本身少了至親的血緣,心的距離也是遠的,我可以喜愛熙兒,卻沒有像劉恒一樣切肉削骨的痛。

劉恒把臉埋入我的頸窩,聲音有些發抖,語氣沉痛得讓人跟著發顫:“熙兒前幾日還曾央求本王,說講學堂枯燥無味,想出去玩。本王答應他,等過兩天和杜戰帶他出去狩獵,熙兒那時高興得什麼似的,隻是他到最後也沒去成。如果那日本王就帶他去了,他走得也會少些遺憾。”

我貼著他的麵頰,心痛不已,此時的他隻是個尋常的父親,揪住自己的愧疚不放,一味地自責,可是世間的事誰又能提前預料呢?即使真能預料,最想做最該做的也許應該是去挽救孩子的性命吧。

我攙扶他躺下,輕聲說:“代王不能不睡,現在是非常時期,您若是垮了代國怎麼辦?好生睡吧,臣妾在這兒陪您。”

說罷我低身為他褪去鞋襪,又拿過被子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劉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我亦溫柔凝視著他。

緊緊攥住他的手,給他以沉穩的笑。

夜涼薄如水,我卻隻想這麼坐著,什麼也不動,什麼也不想。劉恒沉沉睡去,我悄然起身,漫步到窗前,窗外起風了,鋪天蓋地的颶風卷起的小石子敲打著窗上的白綾紙,撲撲作響。值夜的宮娥聞聲慌亂起身去關外殿的門窗。我依舊站在那裏,風起了,接下來該是場大雨了。

那個傳信的人應該是彭謖定的手下,停留在此也是為隨時可以向京城稟明代國的動向,彭謖定也在賭麼?他那日的話是在賭我會幫他策反?

彭家一向以詩書禮儀聞名,彭越的耿介不私甚至連高祖也是頭痛不已,滿朝文武包括我祖父對他都是敬佩不已,不曾想子孫竟是這樣。也許每個有才能的人都是渴望有亂世的,亂世可以成就帝王,亂世可以成就功臣,亂世可以成就一切可以成就的一切,卻無法成就黎明百姓的安穩。亂世好麼?成者王侯敗者寇麼?那誰又來可憐飽受戰火的天下蒼生?

劉恭一死,天下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京城的動靜:如果此時呂氏有所動靜,必然給了諸劉姓王一個大好的理由,不消五日,劍鋒必將直指朝廷。

這是個風雲詭譎變幻之時,兩方已經劍拔弩張,水火無法相融,呂後會犯險麼?我不得而知。不過杜戰已經調齊了兵馬,如果此時風起,劉恒必然與齊王連手,再小的勝算也要拚此一搏。

在那之前,也許杜戰會脅迫劉恒,先用我的頭顱劃清與呂氏的界線,鼓舞鐵血三軍。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窒,難道這也是彭謖定說我能改變代國的原因麼?畢竟此時攸關自身,我也不得不助他。

頭開始有些痛,如鼓槌砰砰敲擊,我也是兩夜不曾安睡了,覺得有些疲累。回頭看看劉恒,他剛剛睡沉。我走到榻旁,褪去履襪,輕輕坐在他身旁,用手撫摸劉恒的眼眉,既然大家都在賭,那我也賭一把,我賭劉恒的心,生死就看他的了。

不願驚動了他,我倚靠在榻邊眯闔上雙眼,好累,如果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不用醒來,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