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翁得利的想法如果沒做好,怕是會失掉先機。周嶺此舉有些保守。
“此時是最佳時機,趁亂才能攻其不備。等呂氏緩過了心神,或者解決了紛亂,諸王就再沒機會了。”杜戰拱手起身,靈犀唯恐被發現,又往裏縮了縮。
現在出兵,時間固然很好,卻缺了相應的理由。沒有太皇太後的召喚,誰能擅自帶領兵馬勤王?杜戰有些欠缺考慮。
兩方各持己見,讓人左右都很為難。
劉恒笑了笑:“今日雨也太大了些,太後的腿疾又重了,本王實在不放心。不如先退朝吧,明日再議如何?”
眾臣一時噤聲,劉恒也不給他們質疑的機會,站起身,徑直走入內殿,經過屏風與牆的縫隙時,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手擎茶杯,抬手敬他,笑意淡淡。
下麵的嘩然喚不回代王的執意離去。相持無果,隻得悻悻離去。
很快沒有了聲響,靈犀過來攙扶我起身,輕步走出屏風,端量大堂許久。
陰暗的天氣讓殿堂上也變得空曠而沉重,遠遠的漢宮大概也在下著暴雨吧,不然該怎樣衝洗骨肉相殘遺留的血腥。
“你去看過啟兒沒有?他有些怕黑,奶娘會不會忘記了?”
“不會,他過得很好。”
父母之間日常的對話,卻全部顛倒了過來,先問的是他,後答的是我。
他輕笑了一下,打破這樣的尷尬:“母親可進食了麼?““太後娘娘從昨晚開始進食。館陶說,如果祖母不進食,她也不吃,硬是挺了足足一天。後來太後無奈,才與她分食的糕品。”我將靈犀稟告的全部說給劉恒聽。
劉恒低沉地說:“倒有其母風範,最擅長的就是威脅。隻是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將來如果不如意了該怎麼辦?”
我為他脫下朝服,將麵前的垂珠冕冠摘下,露出他的一臉笑意。
揚起笑對他:“她母親倒是擅長威脅,隻是她的父親更會逃脫,一眨眼就能甩開眾臣,學會了這招她將來必然無憂。”
嗬嗬大笑後,劉恒深深地歎息,隱隱含帶著愧疚和痛心:“你隨本王多年,卻一直被人誤解,也隻有你才能仍然如此不懼地站在本王身邊。”
頓住了身子,卻為他的一句話。黯然笑了笑:“所以臣妾才是百官最不放心的人,若沒有所圖,為何能堅定如斯?”
“那你圖什麼?說來聽聽。”他緊貼在我旁,柔聲輕輕地問。
我抬手撫平他緊鎖的雙眉,淡淡笑著:“臣妾圖此生代王再不蹙眉。”
“漪房!”他輕聲喚我,我抬眸相看,片刻已是許久,兩人都有些癡然。
我還圖錦墨永生安好,我還圖孩子們平安長大。我圖的東西太多,因為牽掛的也多,到頭來卻全忘記了自己,壓住心底的酸楚隻能在寂靜無人時翻出來再行品味。
四月初一,漢宮終於來了暗信,呂後命齊王尋劉姓子孫,承祧惠帝,先行安置,等候時機。
隨即齊王劉襄悄然將其弟劉義列為備選,送入京城劉義,故去齊王劉肥的末子,被常山王劉不疑過繼,原名劉山,曾封襄成侯。常山王死後,接封為常山王。如今對外宣稱是惠帝與宮娥遺留之子,此次劉襄用他有兩個用意:此番前去凶險難辨,如果是死,劉山身份卑微不足以撼動他們齊國大體;如果是活,他身份特殊,將來如若萬一有了差錯,也可借用對他的身世的懷疑,起兵造反。
四月初十,接到劉襄的信時,劉恒的手抖了一下,輕微可辨。
劉襄生性暴虐,不似其父淳厚,其舅駟鈞更甚,此時豁出去齊悼惠王劉肥的幼子想必也是他舅甥串通的結果。
未等到皇位之爭,已經是血肉相見,如果到了那時怕是更加陰狠毒辣。跟這種人並肩,如同與虎同籠,飽時尚且相安無事,餓時便是隨時祭牙果腹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