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水起(1 / 3)

滂沱的大雨終於籠罩了代國,白日如同黑夜,晦暗不辨。颶風卷著雨點亂砸在窗上牆上,數千道白亮亮地激起一片煙霧,氤氳水氣使得屋子裏也變得濕冷起來。

我端坐在屏風後,輕抿著溫熱的茶水,讓身體盡量暖些,靜靜地聽著下麵的爭論,間或有一聲劉恒的咳嗽聲,能讓紛雜的聲音略小些,而後慢慢又恢複了原狀。

這裏是朝堂,“無為而治”是我麵前遮擋的東西。

“臣風聞呂氏正於自家篩選幼童,其目的就是想先下手為強,逼宮脅迫太皇太後來立呂家的孩子。如此一來,於代國不利,代王應該及早做出定奪。”

渺渺看去,似是左長侍。

“臣以為齊王既然有意與代國聯手,代王就應該同樣做出些許回應。即使真的宮變了,也能早做好準備。”

這個是吏務大夫。

“末將以為,如若宮變,諸王拱衛漢室,必先與呂氏決裂,脫掉了幹係才能令民信服,令軍勇猛,令諸呂喪膽。”

這是……杜戰。

是了,今日坐在朝堂上為的也是這些。既然已經牽扯到了自身的性命,我無法再淡然處之,與其等死,不如先聽聽怎麼讓我死。

杜戰似乎依然沒有放棄對我的敵對,句句話語都是表明要劉恒下定主意先結果了我。於所有人而言,熙兒的死他最耿耿於懷。

劉恒的背影透過屏風映在我的臉上,蒼涼而疲累。

熙兒剛走幾日,漢宮仍是未定,身邊危機四伏,他還需在此竭力保住自己的王後。

呂氏果然開始有所行動,就像這傾盆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今日剛剛收到消息,呂產兄弟已在自家尋得了三歲孩童,準備頂替了劉恭坐上大漢的寶座,將朝堂易幟,從此天下最為尊貴之人便是姓呂。

太皇太後稱病不朝,他們暫時無可奈何,卻調用兵馬將漢宮困個水泄不通。

如此一來,太皇太後等不了幾日也必須答應他們的荒唐請求,以解斷了水糧之急。

我眯起眼,微微淡笑著。此時的太皇太後,那個尊貴的高高在上的女人,在想什麼?操縱了一世的朝堂,末了卻是熬來這等的下場,她大肆封賞呂氏一門的時候大概不曾想過會有今日逼宮之時吧。

朱漆金光的高高宮門外,是自己子侄磨刀霍霍的聲音。如果不應,不消幾日,那鋒利的刀刃將會架在自家妹子、姑母的頸項。

她心底會涼麼?我為什麼能感覺到她現在正躲在黑暗裏顫抖,竭力地擰著眉,思量著該如何走下去?

能搬救兵麼?劉姓諸王已經得罪光了,哪裏還會有人肯搭救?遂了子侄他們心意麼?江山即使落入這些無謀人的手中也會很快拱手讓與他人,這樣就更無顏去見泉下的高祖。

該怎麼辦?

又抿了一口,仍是笑著,遠處的靈犀靜默不語,她也同我一樣站在黑暗之處,眼眸直直地凝望下麵的那個人兒。

情於她是一生所望,於我卻是性命的保障。

垂首,以極輕的聲音說:“散了吧。”

劉恒身形微動,他聽見了。隻是此時說散了,群臣會怎樣?

我又加重一些說:“散與不散都是一樣的。”

沉穩的聲音響起:“既然眾卿都各有主意,何不寫出交與本王,也省得如此嘈雜聽不甚清,都回去寫吧。”

下麵突然寂靜下來,互相看了看,以為無章的眾人惹得代王發怒了。

輕笑一下,他倒真會想法子。

永安公周嶺上前一步,手抱象牙笏板說:“老臣以為,此時當坐壁上觀。呂氏威逼雖是緊急,卻暫不宜動,不如先派人聯係了齊王,表明心意,等消息明確了再作打算。更何況此時呂氏自家尚在慌亂,無暇理及諸王,先動手反而容易吃虧,所以不如再看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