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蕭玉郎既然是他的兒子,他當然不會不看蕭玉郎的裸體。”
“小孩子裸體的時候本來是很多,尤其是男孩子。”
“他當然也不會不懷疑蕭玉郎乃是丁鶴與白仙君所生,並不是自己的兒子。”
“當然!”
鐵虎鐵青著臉道:“你是說,那個怪人不是別人,就是蕭立?”
龍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的確是這樣懷疑。”
鐵虎怔住在那裏。
整個書齋立時陷入一片寂靜中。
難言的寂靜。
令人心寒的寂靜。
夜風透窗。
鐵虎倏的猛打了一個寒噤,沉聲道:“蕭立想必是仍不敢肯定,小樓的種種怪事,就是他意圖證明丁鶴與白仙君是否有染。”
龍飛道:“也許是原因之一。”
鐵虎道:“白仙君已經死了三年,人死不能複生,所以他隻有利用蕭玉郎化裝白仙君?”
龍飛道:“嗯。”
鐵虎道:“那麼他誘你到來……”
龍飛道:“卻是利用我做證人,證實我師叔乃是殺害他兩個兒子的凶手。”
鐵虎道:“你已經懷疑凶手就是丁鶴的了。”
龍飛點點頭,道:“事實我師叔最值得可疑。”
鐵虎沉吟道:“殺丁鶴之子,借丁鶴女婿之口,證明丁鶴的罪行,連丁鶴的女兒也劫走,若是事實,這報複也未免太狠辣了。”
龍飛歎息道:“愛妻不忠,執友不義,若非如此,又怎消他心頭之大恨?”
鐵虎皺眉道:“問題又來了。”
龍飛道:“是不是蕭玉郎不是他的兒子,難怪他下此毒手,但是蕭若愚……”
鐵虎道:“難道也不是他的兒子?”
龍飛道:“蕭若愚相信是,但他卻是一個白癡。”
鐵虎道:“白癡又如何?”
龍飛道:“已等於死了一半,在白癡本身來說,也根本沒有所謂死生,什麼都一樣,正常的人看來,亦有生不如死的感覺,身為父母的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虎毒不食兒!”
“以我看!蕭立也不忍心殺死蕭若愚,但他處心積慮的計劃,眼看就因此功虧一簣,迫使他不能不忍心痛下此毒手。”
“莫非蕭若愚是在義莊中瞧出了那個怪人就是蕭立?”
“也許他是在家中見過蕭立裝神扮鬼,無論是怎樣也好,他說出那種話來,必有所見,知道那個怪人是他父親。”
“有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
“蕭若愚被殺的時候,蕭立去找那位華方老先生?”
“正是。”
“方才我已經問過老先生,他其實已經隱居在鳳凰鎮郊東不遠的一個村落中,離開這裏並不太遠,蕭立除非不知道,否則沒有理由去那麼久,回來的時候,更且大汗淋漓。”
“你以為他殺人之後,溜入地道之中,指使司馬怒殺進書齋,一方麵嫁禍,一方麵引開我們注意,才趕赴東郊,找華方回來?”
龍飛點頭。
鐵虎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龍飛好幾遍!
龍飛一直到鐵虎的眼睛停止移動,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
鐵虎道:“哦?”
龍飛道:“龍飛這小子的腦袋是不是出了毛病?”
鐵虎大笑道:“到底是不是?”
龍飛手捏著前額道:“不是。”
鐵虎道:“怎麼你會生出這種可怕的念頭。”
龍飛道:“事情的本身原就是可怕得很。”
鐵虎摸摸胡子,道:“看來我也得走去那條小溪浸浸了。”
龍飛笑笑!他的笑容苦澀得很!
鐵虎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你的假設果然是大膽得很!”
龍飛道:“大膽假設,細心求證,豈非就是你們的金科玉律?”
鐵虎連連點頭,道:“幸好你沒有幹我這一行。”
龍飛道:“為什麼?”
鐵虎大笑道:“否則那裏還有我立足的餘地!”
龍飛想不到鐵虎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興趣說這種笑話,不由得一怔!
鐵虎接問道:“你到底一共作出了多少個假設?”
龍飛道:“這也成問題?”
鐵虎搖頭,正容答道:“你所作的假設我不能不承認都很有道理。”
龍飛歎息道:“可惜盡都是假設,一些證據都沒有。”
鐵虎道:“這的確可惜得很。”
龍飛道:“所以目前你仍然寧可相信黑蜥蜴作祟這一種解釋。”
鐵虎道:“這一種解釋的證據是不是已經足夠?”
龍飛道:“最低限度活的黑蜥蜴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見過兩條。”
鐵虎沉默了一會,緩緩道:“蕭立人看來非常豪爽,出了名是一個正直的俠客,也不像一個狡猾之徒。”
龍飛道:“看來也的確不像。”
鐵虎說道:“不過所謂知人口麵不知心。”
龍飛道:“所以你對他仍然還有些懷疑。”
鐵虎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對於任何人我都有些懷疑!”
龍飛笑笑不語。
鐵虎一皺眉頭,又說道:“以蕭立性情的剛直,似乎沒有理由會想得出這種詭計。”
龍飛說道:“蕭立性情看來不錯是剛直得很,但絕非你說的那樣腦筋不懂得轉彎!”
鐵虎道:“從那裏見得?”
龍飛道:“從他的奪命三槍!”
鐵虎道:“你跟他交過手了?”
龍飛搖頭道:“你忘了我跟蕭若愚在義莊之內曾經交過手?”
鐵虎恍然道:“嗯。”
龍飛道:“蕭若愚的武功,乃是得自蕭立的真傳,當時他所使用的毫無疑問就是奪命三槍中的招數。”
鐵虎道:“應該就是了。”
龍飛道:“蕭立果真一如你說的那麼剛直,又怎會想得出那麼詭異的槍法。”
“不錯不錯!”鐵虎連連點頭。
龍飛歎息道:“事情果真一如我假說,那麼這個人思想的靈活,毫無疑問絕非一般人能及,我們要找到他的犯罪證據,隻怕不容易。”
鐵虎卻大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龍飛道:“話是這樣說。”
鐵虎道:“憑我的經驗,以及你的聰明,事情倘真一如你的假設,遲早一定會被我們找出證據來的!”
龍飛道:“到時候就是能夠將他繩之於法,又有什麼用?”
鐵虎道:“話不是……”
龍飛道:“也許他完全達到目的之後,自動將真相告訴我們。”
鐵虎道:“哦……”
龍飛道:“你幹了那麼多年捕頭,難道還不明白罪犯的心理。”
鐵虎道:“一般來說,在目的達到之後,大都會樂極忘形,甚至於惟恐他人不知。”
龍飛道:“一件罪案的解決,成功的地方,並不在於破案拿人,乃在於防範未然。”
鐵虎苦笑道:“這件事情的開始,可是一些跡象也沒有。”
龍飛道:“所以一開始,我們便已失敗了一半。”
鐵虎道:“這卻是無可奈何。”
龍飛說道:“因為我們都沒有一雙天眼!”
鐵虎微喟道:“所以這種失敗在我來說已經習慣。”
龍飛亦自一聲微喟,道:“現在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仍然未結束,仍然在進行,都知道又一個人麵臨死亡,卻是一些也都不知道能否及時製止。”
鐵虎道:“你是說紫竺。”
龍飛無言頷首,憂形於色!
鐵虎道:“以你看,她現在仍然生存嗎?”
龍飛道:“希望就如此。”
鐵虎道:“你浸在溪水之中那麼久,有沒有想到她可能被藏在什麼地方?”
龍飛麵上憂慮之色更濃,道:“現在我仍然茫無頭緒。”
鐵虎忽然打了一個哈哈,道:“吉人自有天相,小龍你也不必過慮。”
龍飛淡然一笑,緩緩站起身子。
鐵虎急問道:“你又要往哪裏去?”
龍飛道:“到院外走走。”
鐵虎道:“散散心也好。”
他連隨亦站起來,道:“我也得到外麵走一趟,教手下兒郎小心一下蕭立的行動。”
龍飛並沒有異議,舉步走出去。
夜更深,距離黎明仍然有一段時候。
漫漫長夜,如何待到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