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回首盡成非(3)(1 / 2)

夕陽西下,斜陽在那亭台樓閣上灑上如血的色澤。暗色與赤紅相映,說不出的淒涼。昭佩才回到了秋茗苑。子夜在苑門口伸著脖子等著,見昭佩一步三搖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慌忙迎了上去攙住她無力的身子:“王妃,您沒事吧。”

昭佩雙目無神,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黯淡的雙眸淚光盈盈,卻是一言不發。子夜急了,上下檢查著昭佩,衣衫完好發髻端正,隻是手心裏緊緊攥著什麼,露出一角來像是信箋。

子夜扶著昭佩進了屋子,打水為她洗臉。正忙碌著忽聽昭佩幽幽的聲音:“子夜,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子夜手上動作微微停頓,半晌悶聲回道:“奴婢知道。”一會兒又補充道,“奴婢已經準備好了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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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茗苑有一方小小的後院,閑栽幾株綠植再無其他。一更時夜深人靜,月上柳梢。昭佩一個人扶著燈走進院子裏,借著月色在石桌邊坐下。

她靜默了良久,才緩緩攤開似乎一直握在手心裏的紙張。那是一張已經泛黃的信箋:相思無終極,長夜起歎息。徒見貌嬋娟,寧知心有憶。

行雲流水的筆法寫下了這樣四句詩,那沉寂的墨色隱隱透著寫下這首詩的人心裏的悵然隱愁。那樣淡如水濃如夜的悲傷,從這信箋之中射入昭佩的心裏。她一直回想著白天在蕭綱書房裏發現這首詩時蕭綱對她說的話。

“這是我入東宮時,在大哥的書冊裏發現的。我想……還是給你比較好。”

昭佩看著最後的落款,正是蕭統離開那天。他說,相思無終極。

滿心的恨與怨、牽與念,像蠶絲一樣牢牢纏住了她。什麼叫作繭自縛畫地為牢,她無數次地想就此放棄卻始終無法無法將他忘記。就算已經記不清他的臉,記不清他的眼,記不清他的聲音,記不清他的微笑。可是那種感覺,心悸伴著心痛,甜蜜和苦澀交雜的感覺總是盈於胸懷的。

昭佩偏了偏頭怕自己的淚水濺到那信箋上,又仔細讀了遍小心將它折好藏在懷裏。遙遙傳來斷續的簫聲,冷冷清清戚戚然,如同嗚咽一般在這安靜的夜裏漸漸清晰。昭佩在原處默默聽著,聽那孤單的調子含著無法言述的愛恨。她細細品味竟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一地如雪清輝,耳邊簫聲玉碎。昭佩恍然記起那時年少,心裏懷揣著女兒家的心事,硬是把自己的指頭刺破了好幾輪才完成了這一輩子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女紅。那上麵,就繡有最後兩句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轉眼間,已經這麼多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晃過神發現時間已經晚了,早知今日那時就該狠狠斬斷自己的情絲。若是那樣,也不會像這樣甘心承受沉靜在回憶中的煎熬。也不會讓自己,遇到什麼事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也不會一直在與等待思念角力著,把自己貶謫到回憶裏久久不放。

昭佩抬起頭四處尋找,不知那簫聲從何處而來。半晌後,才見一淺石衣衫男子從暗中緩緩走來。昭佩的視線病沒有太多停留在他俊美的臉龐上,而是緊緊盯著他手中握著的玉簫。

隨便抹去臉上殘餘的淚水,淺淺笑道:“原來季江還會吹簫。真是多才多藝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