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蓮垂下眼眸,腦海裏浮現出季江不知何時對她的言語,好像在很久以前聽他說過,說他不會離開的,不會走的。是什麼時候這樣和她說的……盛蓮一陣頭痛,索性不再去想。
“賀徽…….你呢?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想季江那樣,離開我們?”盛蓮的話語中含著濃濃的擔憂。
賀徽一愣,對上她的眼眸輕柔一笑:“不會。隻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眼眸中的溫情,好像是長年累月早就習慣的柔軟,像水草一樣柔韌像燭火一樣溫暖,歲月在他的溫情中不再薄涼。
盛蓮心口暖暖的,有一種要落淚的衝動。“賀徽,謝謝你。
當了許久透明人的貞兒終究還是受不了這倆人視線的交彙,輕咳了兩聲:“那個……..賀叔啊,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我們城裏作坊人手不夠了。還勞煩你能多麻煩一下,全歸你管了算了。你這也是為了我們大家好嘛。你說我們這麼多人,就指望了那布莊吃飯呢。咱們剛剛經手還不熟悉業務行情,所以要多多用功才是啊……”貞兒嘰嘰咕咕扯著賀徽就是一大堆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說辭,盛蓮聽得兩隻耳朵都發慌,趁著賀徽強忍著的時候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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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非凡同喬宇如畫一道去了城裏,也不知何時回來。而賀徽也要馬上被貞兒打發到作坊裏了。恐怕日後她的日子愈發清閑了。
盛蓮端著木盆抱著衣服一路沿著溪水走,心裏還在不斷念叨,如畫有喬宇,貞兒有葉非凡。可自己呢…….若是哪一日,隻剩下自己了,那該怎麼辦。賀徽嗎?盛蓮想到他,然後猛然打消了這個念頭。不,不會是他。
因為腦海裏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可是卻從沒有看清過他的眉眼。
不,可能還不止一個人。她心裏記掛的,有玄衣,有白衣,有紅衣,有青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呢…….隻是,他們是誰…….而自己又是誰……難到真的像是貞兒所說的那樣嗎?盛蓮這個時候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她神思恍惚地在溪邊的平石上蹲下,把木盆擱在一邊取了衣裳來開始洗衣服。
陌生的手法陌生的感覺,記憶裏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洗衣服的行為。而那雙瑩白細嫩的素手,更不像是常年如此操持家務的人所擁有的。
不知為何,這幾日,這樣質疑的念頭愈來愈深愈來愈濃。心裏沉甸甸的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這樣心不在焉地用木棒捶打著衣服,手勁一鬆一件剛洗好的衣裳竟然就順著水流飄遠了。盛蓮回過神慌慌忙忙踩進水裏去拾,溪水沒過她的腳踝,浸濕的裙擺變得沉重扯著她的步伐。
盛蓮心裏微惱,橫了心是要將衣裳拾回來的。
索性拎著裙子一路追著淌過去,終於見著那衣裳被掛在了溪邊突兀伸出的樹枝上。
她舒了口氣,彎身去拾。卻在將手伸出的一瞬,看見了另一雙手在自己之前拾起了衣裳。那雙手修長卻陌生,同時夾帶著一股男子陽剛的氣味撲麵而來。
盛蓮詫異地抬頭看過去,正對上這男子深邃如同暗夜的眼眸。
那炙熱而難言的視線將她嚇了一跳。
下一瞬盛蓮的腦子一聲炸響,轟隆亂成一團,愣愣看著這個突兀出現在她麵前的男子,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玄色衣衫的男子身形頎長挺拔,雖是普通的布衫卻絲毫掩不住他的似乎與生俱來的優雅與泰然。
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此時正牢牢盯著盛蓮,似要她看透。他的神情複雜到讓人揪心,難言的情愫被翻滾起來。
盛蓮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四個字“劫後餘生”。是的,劫後餘生。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他,而且不止一次見過他。就連他身上的氣味,她竟然朦朦朧朧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隻是……他是誰……
男子將手中濕漉漉的衣裳遞給了盛蓮,沉著聲音問她:“你的?”說話間,視線卻從未離開過她。
“嗯…….謝謝。”盛蓮淡淡衝他一笑,卻不料男子似乎渾身一僵微微側開了頭。
過了半晌,他轉身欲走。廣袖甩出一條令人心悸的弧度,她腦海中無端浮現出一個漸漸遠離的玄色身影,竟與眼前人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