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好友S跟我抱怨，說她穿著牛仔褲去參加朋友的婚禮，被她媽媽罵死。
我不以為然：“放寬心啦，我們這種年過30歲沒結婚的人，在家裏放個屁都會被罵的，誰讓你不結婚呢？”
她承認我說得對，但是她表態，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自己墮落了——她以前參加婚禮一定要穿很妖嬈的裙子和高跟鞋，至少在大家合照的時候不做最醜的那個。現在，她竟然已經無所謂了。
S這話非常恐怖，是，我也中招了。
記得前兩年，我還是有追求的：我媽罵我沒出息，我會氣得一跳三尺高。到外麵旅遊，拍個照片，照得太醜，我是不會放朋友圈的。然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上傳照片時我竟然都不挑了——那種蓬頭垢麵，小眼睛一隻閉著、一隻眯著的也放上去，還公開給人家看。
我現在穿高跟鞋一年不到三次，眉毛一年修兩次，洗頭都從一天一次變成三天一次了。
以前，相親的時候，雖然不貌美，至少話多，跟我相親的男人不管看不看得上我，總會特別真誠地表示——我是個有趣的姑娘。然而，我現在已經懶得出聲了。
我變成了一個這樣的人——懶得出奇，以及特別慷慨大度。你討厭我，關我什麼事？
當然，我從小在健康的環境下長大，“努力和追求”這種概念雖然沒實操過，但至少聽過。
S的話著實嚇了我一跳，但是作為一個搞藝術的人，我又特別會在浩瀚的藝術中總結出一套說服自己的理論。
對生活，有這種消極反應是正常的，就跟婚姻一樣：一個男人剛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非常賣力，一方麵是有求於你；另一方麵，他想展現他的雄心、魅力，他虛榮，於是他殷勤——你要這個，我買給你，看，我多大方；你哭，我哄你，看，我多體貼；請為我點讚，關注我，愛上我。
是的，熱戀中的男女都如此甜蜜。結婚七八年之後，一方麵，對方不再有求於你，你已經習慣他了，沒準是你有求於他了；另一方麵，虛榮和殷勤已經消失了，所以，當你哭著衝出家門，他會邊看電視邊說，回來的時候記得順便買菜。
我每天應付我爸媽，他們永遠說著相似的話；每天去上班的那條路，我走了五年——五年來，我們部門沒有開除一個同事，這種心境就跟小說《圍城》的主人公方鴻漸回老家發的感慨一樣：出國留學一趟回來，老家人甚至都沒老死幾個，太單調了。
這時候便明白，為什麼我的很多女友生孩子後就蓬頭垢麵、婦女氣派了，因為持續幾年在家裏帶孩子、做家務，生活太雷同了。人類的適應性又強，今天覺得這樣不好，再重複個五六七八日，便會覺得：這樣也還不錯，平淡生活嘛。
我常聽人說，平淡生活是好的，但第一次聽到有人推翻它，是我特崇拜的同學老趙——她認為，那些說“平淡是福”的人都隻是替自己找借口舒服，是種愚蠢行為，然而這種借口找多了，他們就會習慣這種思維，於是成了真愚人。
老趙長得並不美，但是很多男人愛她，我想是因為愛她的活力——她是我見過最有趣的女生，哪怕周末喝個咖啡，隻有她和我兩個人，她也必然盛裝出席，踩著高跟鞋，穿著漂亮裙子。我問：“老趙，幹嗎總那麼風情萬種？”她會若無其事地說：“想美過你啊，不然呢？”
前不久，晚上約她出來吃飯，我說到以上困惑，並表示人生的這種自我放逐是必然的，因為生活實在是太相似了。“見鬼了！”老趙很藐視我。
嗯，老趙開講了，以下內容完全可以拿筆記本記下來——
第一，必須懂得分辨生活相似表象下的本質區別。今天跟明天一樣嗎，怎麼可能？包啊，你想想包啊，同樣一個包，CHANEL是一個包，GUCCI是另外一個包，這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啊！
第二，一個人的精神主要是由兩塊組成的，分別叫作“懶惰”和“虛榮”。
本來嘛，大家都懶，但是如果你虛榮，就不能忍受比別人過得差，於是你的虛榮還能跟懶惰鬥幾個回合。這樣，你的人生還可以稍微有點作為——如果虛榮完全輸給懶惰，你就完蛋了，接下來，你就跟那些傻子一樣宣揚“平平淡淡就是真”了。
人不虛榮枉為人，是禽獸啊！
嗯，我必須再一次表態，以上觀點是欲望橫流、俗不可耐的老趙說的，我隻是轉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