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可駕馭不了‘將軍’,你像一隻小猴子掛在上麵。”他在夜色裏大笑,忽然讓我很惱火,方才對他的感激瞬間少了一大半,也不搭理他,一個人碎碎念地上樓了。
這之後的一個星期,學校有班級籃球賽,我被同桌拽著去看。
“看到沒有,那個投3分球的——對,超酷的,之前班上有女生跟他表白,他理都不理呢,特別傲氣。”
“哪個?”
“喏,喏,喏,那個呀,11號呀。”
咦,不就是那天夜晚被我嚇到臉色發白的少年麼?於是,我搖搖頭:“一點都不酷。”
他下場了,在女生們秋水般皎潔的眼神裏走過,經過我身邊,一副完全不認識我很拽的樣子。當時,我有些薄怒:你就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去,哼。
然而,之後,我們在飯堂、操場、教室走廊多次遇見,他都會漠然走開。我終於有點惆悵,這個人大概是真不認識我了吧。這樣想的時候,已經是春季了,校園裏的桃花陸陸續續地開了。嗯,滿園的花開,我的心不開。
春暖花開的時候,我終於換了輛新自行車,我小心翼翼地騎著車從坡上爬上來又爬下去。
有一天黃昏,我在學校後門遇到他,他獨自一人坐在一家小賣鋪門口,懶洋洋地隨意伸著兩條大長腿,衝著我笑,燦爛無敵:“喂,換了‘美人’,不要‘將軍’了!”一點都不是平日裏在學校裝出來的,那副逗得女孩子議論紛紛的“死麵孔”。
我四下一看,沒有旁人,依然沒法證明“這人是不酷的”。
我的結論是對的,失望至極,剜了他一眼,悻悻然跑開了。
後來呢?當然就沒有後來了,不然跟徐太宇還有什麼區別?我上了大學,離開家鄉,上班,談戀愛,跟往事告別得特別幹脆。
有一日,在同學群裏,大家議論紛紛說起當年事,不知怎的,我脫口而出:“你們還記得隔壁班的誰誰誰麼?”
“哦哦哦,就是那個每天都裝出一副死人樣的那個。”
“哇,是啊,想起過去覺得好搞笑啊,以前我還悄悄暗戀過他哩,那會兒覺得不說話的男人就帥呆了,哈哈哈哈。”
“你知道麼,有次我鼓起勇氣跟他告白,結果那個死人竟然說:‘你跟我說話嗎?’氣死了,氣死了,你們說,當時我是什麼眼光啊!”
30歲的女人,有人已經為人妻為人母,有人在城市裏麵漫無目的地飄蕩著,回憶起當年事,好不心酸、搞笑。
我看著群裏滴滴答答的消息,那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富足極了。真的,他一點兒都不酷,笑聲明亮,牙齒很白,燦爛無敵。
還有,還有,在漢語裏,全世界隻有我們兩人才知道“將軍”的另一種意思,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呀。
電影完畢了,小L還揪著那個“溜冰梗”不放:“你是鄉下來的嘛,一圈燈亮了,有啥浪漫的?”
不是喲,世界上哪有什麼浪漫,浪漫由心生,在合適的年華裏,一盞燈,一段路,一部破舊的自行車,一個不是秘密的小秘密,都是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