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醫生多方搶救,情緒始終無法穩定下來的郭桂琦終於發出了一句撕人肺腑的悲號:“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做英雄的母親是多麼的不易啊!”郭桂琦發出的第二句更加催人淚下的悲號是:“我天天為兩個孩子祈禱,也曾到寺廟燒過高香,求神靈保佑他們平安無事,怎麼就不靈呢?”
在光明日報記者去看望她時,病榻上的郭媽媽又嗚咽起來,告訴他們前兩天她到天津探望母親,聽到襲擊使館的消息後,她立刻在親友陪同下回到北京,她始終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直到友人來電話,我才真的信了,友人告訴我:你要堅強,要做最壞的準備。”郭媽媽說:“在日本期間,虎子他們定期給我們寫信,我們也有些回信,這些‘兩地書’是我們全家感情的真實寫照。可是,虎子他們去了貝爾格萊德後,今年竟沒來得及寫一封‘兩地書’。老朱說,虎子、朱穎的《親曆炮火》就是最好的兩地書……我以前不知道虎子的生日,是在3月26日的戰地日記中得知,轟炸的第3天是虎子31歲的生日。雖然這個生日‘沒有蛋糕,也沒有蠟燭’,但是這個生日很有意義,很難得。隻可惜再也不能為孩子們過生日了。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啊。”郭媽媽強忍痛苦,對前來看望的人一遍一遍地重複著自己對女兒的愧疚:“我幾次都想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早早回來。轟炸都這麼長時間了,孩子們也算盡到了責任,可以回來了。可她爸卻說,戰士就應該戰鬥在戰場上,不能臨陣退縮,虎子現在是戰地記者,不能讓穎穎拖後腿。說完,我們相擁著哭了。穎兒,媽媽不是思想固執的人,真的不是,我特別想說,媽媽多想讓你們回來。但媽媽更明白,你們得堅持住,這是事業的需要、工作的需要。可媽媽做夢都在盼著你們回來啊!”而朱穎他們還曾對媽媽說,他們打算明年回國休假時,要個孩子,另外還要買一輛8個人坐的車,將來全家都坐在裏麵。
“多好的一個家,全毀了!”
驚聞噩耗,朱穎的父親朱福來突然一下變得蒼老了許多,他緊握著來訪者的手泣不成聲重複著一句話:“我要代表虎子的爸爸媽媽,親自到南斯拉夫去,把兩個孩子接回來!”8日晚上,他強忍悲痛隨我國政府處理此事的專門小組乘專機前往貝爾格萊德,親自去接自己的兩個孩子,看到靜靜地躺在床上的女兒的遺體,朱福來不禁老淚縱橫,放聲痛哭,不斷地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女兒女婿走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現在為什麼會是這樣了?”來到女兒生前在使館居住的房間,看著已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家具,手捧女兒當晚蓋過的已被大片的鮮血染紅的被子,老人的眼淚又一次奔湧而出!他不斷地問著“為什麼”,悲憤地說:“我現在隻能看看我死了的女兒女婿,我隻能捧著他們的骨灰盒回去呀!”
朱穎的妹妹朱佳說,在8日早上八九點鍾得知中國駐南使館被炸的時候,爸爸一遍又一遍撥打她姐夫的手機,但沒有一丁點回音。他們多麼希望隻是空襲後暫時的通訊中斷,隨著時間在一點點過去,不祥的陰影越來越大,但他們還是抱著希望在等待,然而不幸的消息還是在下午傳來了。“姐姐真的回不來了嗎?我再不能和她說話了嗎?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送姐姐和姐夫去南斯拉夫在機場依依惜別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但是現在……朱佳憤怒地說:“美國、北約、導彈,你們這是為什麼?我們的家,多好的一個家,被他們毀了,全毀了。”
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的轟炸聲,也擊碎了朱穎79歲的外祖母史蓮芳平靜的生活。消息傳來,當北約悍然轟炸中國駐南使館消息傳來時,老人生病正在輸液,朱穎的母親郭桂琦正好從北京趕來在天津守候。老人哪裏知道,此時,外孫女朱穎和丈夫許杏虎已在異國他鄉不幸遇難。
老人忘不了去年朱穎和許杏虎來看她時的情景。朱穎貼著姥姥的耳朵說:“姥姥,您得硬硬朗朗地活著,等我出國回來給您生個大胖重孫。”老人樂得直點頭:“我等著,等著。”
今年春節,朱穎和許杏虎給老人寄來了一盤他們在國外生活的錄像帶,老人看了一遍又一遍,總也看不夠。春節時,老人說:“給我錄點兒,寄給穎穎看看。”錄像那天,老人特意換上朱穎給買的衣服,戴上朱穎給買的頭花,抱著重孫對著鏡頭說:“穎穎,你五姨當奶奶了,這孩子的名字是我給起的,叫佳穎,用你的名,長大了好像你一樣,做個招人喜愛的好孩子。什麼時候我抱上你的孩子?姥姥等著呢……”
當住在上海的朱穎的舅舅郭永順8日下午打電話給朱穎的媽媽郭桂琦確認了這一噩耗時,他驚呆了,控製不住眼中的淚。“很可惜啊,兩人都這麼年輕。不應該這樣的……這本是可以避免的。”朱穎和許杏虎結婚時曾旅遊到上海,看著當時他倆在滬留下的照片,老人歎了口氣:“不想,這竟成了最後一麵。”
悲憤中震人心肺的呼號
致切爾西的父親美國總統克林頓的信
克林頓先生:
我是一名中國人,是一個有兩個可愛的女兒、一個女婿的父親,我現在是從南斯拉夫的首都貝爾格萊德給您寫信。今天,我剛剛去看望了在您領導下的北約對中國大使館的襲擊中被奪去生命的大女兒朱穎和女婿許杏虎的遺體。看著他們被殺死的慘狀,我悲痛的心情真是無以複加。我的家庭非常幸福,兩個漂亮的女兒非常知道疼愛父母,每當一起上街的時候,她們總是一個拉著我的右胳膊,一個挎著我的左胳膊,親密之狀很令我的鄰人們羨慕和稱讚;大女兒朱穎工作後第一個月,就用自己的工資買了一個很好的電動剃須刀送給我,說是報答我的養育之恩;她1997年秋天剛剛結婚,我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總是洋溢著歡樂的笑聲。我可以想象得到,您和您的夫人、女兒切爾西在一起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愉快吧?可是,現在,我卻隻能看著女兒和女婿的遺體,他們再也不會向我歡笑,再也不會向我問候,再也回不到我的身邊了。想到這裏,難以抑製的慟哭幾乎使我無法再寫下去了。我的女兒朱穎隻有27歲呀!她和她的丈夫妨礙了您的什麼?就因為他們是住在中國大使館裏的中國記者嗎?您和您的北約為什麼要襲擊中國大使館?我和我的夫人都認為他們住在中國大使館內是最安全的,可誰能想到,您和您的北約竟敢襲擊中國大使館呢?
兩個年輕人在您的炸彈下死去了,被無辜地奪去了生的權利。我的夫人在北京的家裏終日以淚洗麵,等待著,可能夠等來什麼呢?女婿的母親遠在江蘇鄉下,聽到噩耗,立即昏死了過去,美好的生活瞬間如天塌地陷一般。麵對您造成的這種悲慘局麵,您作為一名父親,作為一個人――一個一貫主張人權的人覺得不應該說點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