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後心裏一沉,隻覺兩眼一黑,險些昏厥過去,大滴淚水若珍珠般往下掉。她從未把此事想得如此可怕,因此當這股恐懼驟然來襲時,她徹底被擊垮了,眼神無助地望著嬴壯道:“如果真如你所說,該如何是好?”
“孩兒說句不該說的話,即便是我蕩哥哥真不在了,繼承王位的也該是我才是,他們如此做法,分明是要害我們母子。”嬴壯忍著怒火,沉聲道:“他們要另立新王,所以才把蕩哥哥在軍營裏藏著掖著,如果王位讓羋八子的兒子繼承了,我們母子的路也就走完了!”
惠文後平時脾氣甚好,不會輕易發火,但是此時她也禁不住無名之火大起,緊蹙著蛾眉道:“嬴疾他竟敢做這等事!”
嬴壯冷笑道:“嬴疾為了自己的利益,有何不敢做的!伐宜陽時,嬴疾極力反對,然蕩哥哥卻聽了甘茂之言,執意出兵,他知道如果王位再讓我們執掌,他早晚失去地位,所以他要立一個可以控製的,遠在燕國不諳人事的黃毛小兒!”
惠文後抹了把眼淚,她知道此時還沒到哭的時候,強自鎮定心神,問嬴壯道:“現今我們該怎麼辦?”
嬴壯道:“孩兒想請母親去一趟藍田軍營,探一探虛實,王上是你的兒子,隻有你去了他們才不敢阻攔。但要探明了實情,主動權便在我等手裏了,到時你完全可以太後之身份,號令百官,封我為王!”
惠文後起了身,“我這就去!我一定要把這一口氣爭回來,秦國王位之歸屬,誰也不能擅自作主!”
藍田軍營裏,甘茂一聽惠文後到了,心裏咯噔一下,驚得險些從椅子上跳將起來,王上受了重傷,是國事,也是家事,親生母親來了,如何擋得了?正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嬴疾走了進來,甘茂正要說話,嬴疾卻阻止了他,把手裏的一份帛書塞到他手裏,說道:“此時我不方便出麵,我若出聲,她定與我爭執。你出去後,就事論事,當著惠文後的麵宣讀這份詔書,諒他們也不敢闖進來。”
甘茂半信半疑地打開詔書,迅速地瀏覽了一遍,還是不放心,問道:“如若他們硬闖呢?”
“以秦法從事!”嬴疾臉色如鐵,生硬地道。
甘茂應了一聲,把詔書放在了胸口,大步走了出去。見到惠文後時,拱手道:“甘茂迎駕來遲,乞恕罪。”
惠文後蛾眉一豎,嗔道:“王上洛陽舉鼎,受了重傷,如此重大之事,你們居然不向我稟報,好大的膽子啊!難不成我這做母親的,沒權知道王上的事情嗎?”
甘茂早料到了會有這一番斥責,佯裝驚恐地道:“臣不敢,此事重大,臣豈敢擅自隱瞞!”
“諒你也不敢。快帶我去見王上吧。”惠文後邊說邊要往裏走。
甘茂連忙退後一步,攔在惠文後之前,“王上有旨,誰也不見。”
“也包括我嗎?”惠文後見甘茂這般言行,果然印證了嬴壯所言,心裏一陣沉痛,眉頭不住地抖動著。
“正是!”甘茂從懷裏取出那份詔書來,“王上詔書在此,書曰:寡人傷重,遵醫囑將養藍田,一律不得探視,違者以秦律論處。”
惠文後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現在她已然確信,他的蕩兒已不在人世,這些人果然在謀取王位!她看著甘茂,寒聲道:“甘茂,你且聽好了,要是蕩兒有個三長兩短,秦國有個三長兩短,你便是千古罪人!”
甘茂一怔,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裏閃爍出來的是從不曾有過的犀利目光,忙不迭把頭一低,拱手道:“臣恭送娘娘!”
惠文後回到宮裏時,嬴壯正在那裏焦急地等待,見惠文後進來,忙迎了上去,道:“母親,如何?”
惠文後眼圈一紅,“蕩兒看來是真的走了……”
“母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去嬴市那邊看了,他那裏無甚動靜,看來他們要立的果然是嬴稷。”嬴壯急道:“眼下隻有你下詔擁立我為新王,才有可能把局麵扳回來。”
惠文後卻是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來,我想了許多,他們敢如此有恃無恐,必有所恃。”
“遺詔?”經惠文後一提醒,嬴壯醒悟了過來,周身大震。但轉念一想,嬴蕩是他親哥哥,如何會將嬴稷立為新王?“不可能,蕩哥哥決然不會如此做!”
惠文後此時也已完全冷靜了下來,說道:“我在藍田時,甘茂拿了詔書出來,說是王上拒絕任何人探視,違者以秦律處置。如果蕩兒已不在了,那麼甘茂所讀的便是假詔,他們可擬這等假詔,為何不可擬遺詔,反正是死無對證。”
嬴壯倒吸了口涼氣,隨即咬牙切齒地道:“這是他們把事做絕了,須怪我不得!我們雖無兵符在手,調動不了軍隊,但嬴氏宗親尚有老兵,我再去找些死士,當可出其不意,殺他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