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襄城後,羋戎很是高興,說旬日後便可回秦。白起卻似乎不願回秦,說道:“眼下士氣正盛,若是就此回秦,豈非可惜了?”
羋戎詫異地道:“太後隻叫我等攻襄城,繼續再戰,豈非抗旨?”
白起冷哼一聲,不屑地道:“不想你原來也是拘泥之人。”
羋戎被這麼一激,果然被激起了性子,“依你之見,該是如何?”
“此番襄城拿得忒是容易,不甚盡興,再去拿下一城去如何?”白起眼裏發著光,“大好江山,多送太後一座城池,料她也不會不高興。”
羋戎本是不甘寂寞之人,被白起如此一說,也來了興致,拍了下桌子道:“便依了你!”
誰承想這兩個殺星,不打便罷了,一打就收不住勢頭,又連克了楚國八座城池,方才罷休,把楚國打得人人自危。
捷報傳到秦國後,國內人心振奮。然在此時,卻也傳來了一個噩耗,身經百戰的嬴疾病故。
嬴疾之死,對羋氏和嬴稷的打擊都是十分巨大的,沒有他的支持,羋氏母子不可能執掌秦國,這些年來,沒有他裏外打理,忙前忙後,羋氏母子也不可能心無旁騖地一致對外,不管是在惠文王時代,還是在羋氏母子執政時期,若說嬴疾是秦之棟梁也毫不為過。
為此,羋氏母子親自主持喪事,為嬴疾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安葬了嬴疾之後,在羋氏的提議下,任趙國人樓緩為相。嬴稷也知樓緩善謀略,頗有才能,至此時年四十六歲的樓緩登上了秦國的政治舞台。
料理完了國內之事,嬴稷再次把目光放向楚國,他寫了封書信,交由信使快馬送予楚懷王。此信的內容大意如下:
寡人曾與王結為至交,兩國結為昆弟之國,此良舉也,兩國至歡。殊奈變生突故,王之太子殺寡人之重臣,不謝罪而逃歸,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王之境地也。寡人與楚接壤疆界,故為婚姻,相親已久,寡人願與君王會於武關,當麵再續盟約,複遂前好,惟王許之。王如不從,是明絕寡人也,寡人不得已以兵戎相見,望君三思。
楚懷王看到此信,又猶豫了起來。且不說秦國結盟之心是否真誠,單從眼下的境況來看,楚國接連慘敗,著實打不起了,若不與秦國再續盟約,後果難以設想。但是,秦乃虎狼之輩,續盟之後,其會否再變卦?可轉念又想,如是不與其續盟,惹怒了秦國,如何是好?一時委決難下。
這一日,楚懷王在朝會上與諸大臣商議此事。是時楚國的令尹昭雎聽了此信的內容後,立時大聲反對親秦,“懇請我王再不能信秦國,秦之虎狼之心,天下皆知,楚國受其害深也,豈可再與虎謀皮乎?”
屈原見昭雎反對,正中下懷,也站將出來道:“前有張儀欺楚,今有羋氏亂楚,楚之大好江山,一寸一寸盡落於秦手,使之百萬楚人盡數寒心,那莊蹻才得以趁機起事作亂,若是再與秦訂盟,我王將再失人心也!臣以為楚當前雖無力伐秦,但全力拒守,以抵秦國,尚有此能力,望我王三思。”
楚懷王聽了昭雎、屈原之言,雖覺他們所言在理,但是心下依然沒底,散了朝之後,還是思前想後,猶豫不決。是時,恰好鄭袖進來,見楚懷王愁眉不展,便問其緣故。楚懷王便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而後喟歎道:“秦狼子野心我又何嚐不知,但若不與其續盟,怕是引來更大的患禍,委實讓我難以決斷。”
鄭袖卻道:“此事之利害十分清楚,王上無須多慮。”
楚懷王一聽她這話,十分意外,問道:“你倒是說來給我聽聽。”
鄭袖道:“與秦翻臉,其勢必舉兵來攻,楚難以與敵;然與秦續盟,可保一時之平安,此是顯而易見之事,保了平安之後,再圖禦敵,豈非更有保障?無論如何,也比得倉促應戰強。”
楚懷王一聽,點頭笑稱鄭袖說得在理。又過一日,楚懷王庶出之子子蘭來見,於是又相問於子蘭。子蘭純屬紈絝子弟,貪圖享樂,自然不希望再起戰事,於是說道:“秦善意約之,若斷然拒絕,便是給秦國一個起兵理由,必招兵燹,楚國拿什麼與秦國再戰?不妨順水推舟,與其續盟,方是存國之道。王上心裏若是不踏實,可領一萬兵馬前去護駕,可保無憂。”
楚懷王深以為然,當下便決定親自去武關,與秦會盟。
屈原聽得楚懷王要去會盟,吃驚非小,忙入宮去力勸,叫他不要去。楚懷王卻是心意已決,說與其續盟,不過是要給楚國一個喘息的機會,休養生息,方可圖強。再者,我堂堂一個楚王,去了秦國之後,他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秦雖強,何以讓你等懼怕如斯?
公元前299年,楚懷王領了一萬人馬,親自去了武關。按照楚懷王的思路,秦國是有意續盟的,此行必然無憂,領這一萬人馬不過是壯楚國聲勢罷了。可是他斷然想不到,此一番離楚,再沒機會踏上故土。
葉陽雖深處後宮,但秦楚兩國的戰事卻時時牽動著她的心,這一日,她在宮裏聽到消息說,嬴稷要在武關與楚國重新修訂盟約,以續前好,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跑去找嬴稷,問他是否真的要與楚國結盟,不再起戰事了?
嬴稷笑道:“自然是真的,國家大事豈有戲言!”
葉陽開心得像個孩子,咯咯笑道:“如此太好了!屆時你去武關與我祖父會晤,可否帶著我一道去,我可是有多年不曾見他了?”
嬴稷聞言,麵現為難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葉陽忙道:“你是擔心我予你添亂嗎?我向你保證,絕不予你添麻煩,哪怕隻是遠遠地望他一眼也是好的。”
“若是你真想見他的話,在鹹陽便可。”隔了許久,嬴稷說道:“他會來鹹陽的。”
葉陽似乎從嬴稷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讀出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他能來鹹陽自然是好的,可兩國於武關會盟,他來鹹陽作什麼?”
“有些事你不懂。”嬴稷不願與她說透,“到時候我安排你倆見麵便是。”
從嬴稷那裏出來後,不知為何,葉陽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心裏怦怦亂跳。她雖不懂國家大事,可她會看人臉色,如果她的祖父楚懷王果真是受到秦國的邀請,來秦國觀摩,嬴稷為何會在她麵前表現出欲言又止的模樣?很顯然,有些話他沒說出來,有些事不方便對她言及。
到底是什麼事呢?楚國的王上到秦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呢?葉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