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之無爭執;委是自行情願,並非相逼。
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年...月...日。
林衝當下看人寫了,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模。
正在閣裏寫了,欲付與泰山收時,隻見林衝的娘子,號天哭地叫將來。
女使錦兒抱著一包衣,一路尋到酒店裏。
林衝見了,起身接著道:"娘子,小人有包話說,已稟過泰山了。為是林衝年災月厄,遭這場屈事,今去滄州,生死不保,誠恐誤了娘子青春,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莫為林衝誤了賢妻。"
那娘子聽罷哭將起來,說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兒點汙,如何把我休了?"
林衝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後兩下相誤,賺了你。"
張教頭便道:"我兒放心。雖是女婿恁的主張,我終不成下得你來再嫁人?這事且繇他放心去。他便不來時,我安排你一世的終身盤費,隻教你守誌便了。"
那娘子聽得說,心中哽咽;又見了這封書,一時哭了。
眾鄰合亦有婦人來勸林衝娘子,攙扶回去。
張教頭囑咐林衝道:"隻顧前程去,掙紮回來廝見。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必去養在家裏,待你回來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
林衝起身謝了拜謝泰山並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
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不在話下。
且說z墨膜H把林衝帶來使臣房裏寄了監。
董超,薜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隻說董超正在家裏拴束包裹,隻見巷口酒店裏酒保來說:"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店中請說話。"
董超道:"是誰?"
酒保道:"小人不認得,隻教請端公便來。"
卻原來未時的公人都稱呼"端公。"
當時超便和酒保徑到店中閣兒內看時,見坐著一個人,頭戴頂萬字頭巾,身穿領皂紗背子,下麵皂靴淨襪,見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請坐。"
董超道:"小人自來不曾拜識尊顏,不知呼喚有何使令?"
那人道:"請坐,少間便知。"
董超坐在對席。
酒保麵鋪下酒盞菜蔬果品按酒,都搬來擺了一桌。
那人問道:"薛端公在何處住。"
董超道:"隻在前邊巷內。"
那人喚酒保問了底腳,"與我去請將來。"
酒保去了一盞茶時,隻見請得薛霸到閣兒裏。
董超道:"這位官人,請俺說話。"
薜霸道:"不敢動問大人高姓?"
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請飲酒。"
三人坐定,一麵酒保篩酒。
酒至數杯,那人去袖子裏取出十兩金子,放在桌上,說道:"二位端公各收五兩,有些小事煩及。"
二人道:"小人素不認得尊官,何故與我金子?"
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滄州去?"
董超道:"小人兩個奉本府差遣,監押林衝直到那裏。"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煩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陸虞候便是。"
董超,薛霸,喏喏連聲,說道:"小人何等樣,敢共對席。"
陸謙道:"你二位也知林衝和太尉是對頭。今奉著太尉鈞旨,教將這十兩金子送與二位;望你兩個領諾,不必遠去,隻就前麵僻靜去處把林衝結果了,就彼處討紙狀回來便了。若開封府但有話說,太尉自行吩咐,並不妨事。"
董超道:"卻怕便不得;開封府公文隻叫解活的去,卻不曾教結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紀又不高大,如何作得這緣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
薛霸道:"老董,你聽我說。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隻得依他;莫說zo官人又送金子與俺。你不要多說,和你分了罷。落得做人情。日後也有顧俺處。前頭有的是大鬆林,猛惡去處,不揀怎的與他結果了罷!"
當下薛霸收了金子,說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兩程,便有分曉。"
陸謙大喜道:"還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時,是必揭取林衝臉上金印回來做表證。陸謙再包辦二位十兩金子相謝。專等好音。切不可相誤。"原來宋時,但是犯人,徒流遷徒的,那臉上刺字,怕人恨怪,隻喚做"打金印。"
三個人又吃了一會酒,陸虞候算了酒錢。
三人出酒肆來,各自分手。
隻董超,薛霸,將金小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來使臣房裏取了林衝,監押上路。
當日出得城來,離城二十裏多路,歇了。
宋時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監押囚人來歇,不要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