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我現在苦惱的是,敏感的孩子很多,而真正懂得為他們創造一個比較健康的世界觀的父母又很少,該怎麼做,才能從開始就去避免一般的心理問題最終演化成嚴重的心理變態呢?”
林紅:“我可不是心理學專家。你覺得呢?”
普克:“我覺得有點可怕。一個人的心理結構始於童年,但童年是一個人力量最弱小的階段。如果他身邊的整個社會都用既定的方式規範他,他怎麼有能力進行判斷,怎麼有力量進行選擇或是反抗?”
林紅:“如果既定的方式是合理完善的,倒也罷了。”
普克:“正是這樣,但錯誤的方式代代沿襲,最後錯誤也就成了正確,隻有與錯誤表現相同的行為,才會被認為是正確的。即使有時候父母親發現孩子有問題,傳統式的教育又對父母親們造成誤導,認為問題不應該暴露,隻能隱藏,盼望能夠靠著時間的推移或是某種奇跡或是外部世界,來自動地改善或解決這些問題,這就和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道理是完全一樣的。”
林紅:“哈,別跟我繞口令,聽得我頭都痛了。問你一個問題吧。”
普克:“什麼?”
林紅:“我在想,你心裏愛著一個女人,為什麼又不爭取和她在一起?”
普克:“我也想和你談這個問題。”
林紅:“你的創傷也許不是來自童年,但對你的影響有多大,隻有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普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再次被傷害,所以一再逃避真正愛的感覺。”
林紅:“除了這個原因,也許因為愛是一種能力,自身還不夠成熟獨立的人,當然沒有真正愛的能力。”
普克:“也許吧。有時候覺得愛是一種負擔,需要承擔太多的壓力。這種想法可能有點自私。”
林紅:“自私是人的本能,古人都有理論:拔一毛可利天下而不為。你看,多徹底的自私。你每天在做的事,至少一看就是對社會、對別人有意義的,而我們這種人,看起來隻顧自己賺錢,不是成了自私的典型代表?但僅僅是有點小自私的人,往往不會做出危害社會平衡和安定的事,因為不安定的社會會影響自私者實現他自私的目的。從這個角度看來,自私也有著存在的基礎。所以我得為自私這種本能進行辯護。”
普克:“我真是佩服你的坦率。”
林紅:“謝謝誇獎。對了,聽說陳誌宇是自殺的,死在封凍起來的湖裏?”
普克:“是這樣。”
林紅:“他倒是懂得浪漫,質本潔來還潔去。那把他弄出來不是很麻煩嗎?”
普克:“他還在那裏。整個兒湖都凍住了,得等到明年春天解凍後,才有可能找到屍體。”
林紅:“哇,真酷。硬是讓你們束手無策,這人一定特聰明。”
普克:“我一直都說,他很聰明。明年湖水解凍後,他的身體很可能已經被魚蝦吃幹淨了,我們也許永遠找不到他的身體。”
林紅:“那你們豈不是算輸給他了?”
普克:“輸給他,也不算是件遺憾的事。隻是,我還有很多疑點沒有弄清楚,而現在他死了,很可能永遠都沒法解開了。”
林紅:“你們這些男人哪,表麵看起來比女人現實,其實……算了,不管那麼多,再問一遍,今晚你真的不來?”
普克:“真的,而且我可能要出門旅遊一段時間,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些問題。”
林紅:“好吧,那就祝你旅途愉快。我掛電話了,再見。”
普克:“哎,林紅,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很好奇,又一直忘了問你。”
林紅:“什麼?不是我的戀愛史吧?那樣說起來就很麻煩。”
普克:“你在大學學的什麼專業?”
林紅:“猜猜?”
普克:“人類學?經濟學?還是心理學?”
林紅:“都錯了。是哲學。”
普克:“哦,清楚了。好吧,我要掛電話了,保重。”
林紅:“再見。”
普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