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看見那男嬰已經進來了,他坐在門檻上,堵住張古的退路,陰森森地看著張古……
張古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他驚恐地朝前麵看看,又朝後麵看看,門和窗都關得嚴嚴的。他的全身被冷汗濕透了。
從噩夢回到現實,應該長出一口氣,可是,張古的真實狀況也不樂觀,比夢裏好不了多少——那個男嬰莫名其妙地回來了。
張古的心更加沉重起來。
男嬰千變萬化,男嬰無處不在,男嬰不可抵擋!
張古多希望現在還是一個夢啊!
他盼望再醒一次,那個真實的世界鶯歌燕舞,陽光明媚。正像周德東在歌裏唱的那個樣子——那疙瘩沒有妖魔鬼怪,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
在那個真實的世界裏,他還交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他和她在美麗的河邊聊天,他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題目叫\"三減一等於幾\"的怪夢,夢見鎮上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男嬰,我得罪了他,他在網上通知我,要索我的命。在那個夢裏,我夢見我躺在床上睡著了,又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中的夢裏,那個男嬰死而複生,他誰都不追,就追我一個人。誰都不幫我。我跑啊跑啊,男嬰終於把我趕進了一個黑屋子……這時候,我一下從那個夢裏的夢裏醒來了,我在夢裏想,現在自己醒了,不是做夢了,那男嬰很快就要來索自己的命……別提多恐怖了!\"在那個真實的世界裏,張古還見到了他崇拜很久的周德東,甚至還跟他握了握手……他對周德東講了他的夢,專門寫恐怖故事的周德東笑著說:\"這故事太平常了,不可怕,不可怕。\"……以上這些隻是想象。張古不可能再醒了。
這就是現實:男嬰又出現了!
這就是現實:那個號稱不怕鬼的周德東遠在京城,而且,聽說他從來不敢在夜裏寫恐怖故事,看來從他那裏是借不上一點精神力量了……
張古突然有想哭的感覺。
想起夢中那老太太的話,他的心一抖——是的,自己永遠弄不清三減一等於幾。
又來一個
張古就是張古,他的鴨舌帽、墨鏡、煙鬥、文明棍可不是擺設。
盡管他很害怕,很頹廢,但是他沒有崩潰,也沒有放棄,他痛苦地分析著思考著推理著,他掙紮著依然要解開懸疑。
現在,他決定再去找那個賣藝的男嬰。
他還是要弄清三減一等於幾這個算術題。從某種角度看,這是一個最玄奧的、人類永遠弄不懂的問題。
張古請了假,又跑到太平鎮去了。
在車上,他像啞巴一樣,一言不發,眼睛賊溜溜地觀察著四周的每一個人。他旁邊是一個女人,她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一直在哭。
他到了太平鎮,輕車熟路地住進了上一次住過的那家旅店。
他向老板打聽那個臉上有刀疤的賣藝人,老板說:\"他們早就離開這裏了。\"張古:\"再沒回來?\"老板:\"沒有。\"張古傻了。三減一等於幾,永遠不會有答案了。他不甘心,又問:\"有沒有關於他們的音信?\"那老板想了想說:\"有一個走南闖北的米販子,經常在我這裏住,他倒是說過,他在一個挺遠的地方見過一個人,臉上有刀疤,和那個賣藝人長得特別像。不過,他是賣老鼠藥的,身邊也沒有什麼嬰兒。\"張古心中更疑惑了,他接著問:\"你好好想一想,那個米販子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老板撓著腦袋想半天,說:\"是……方正縣。\"那晚上,張古好像又聽見了那條狗叫,叫得十分驚惶,十分急迫。可是,這世上的人都聽不懂它在說什麼。
方正縣離太平鎮更遠。可是,第二天,張古毫不猶豫就買了一張車票,向方正縣進發了。
經過長途顛簸,他終於到達了那個陌生的縣城。
下了車,他顧不上勞累,到處尋找那個賣老鼠藥的人。
有人告訴他,第三百貨商店門口有個賣老鼠藥的,可是,他的臉上沒有刀疤。
張古決定去看看。
他遠遠地看見第三百貨商店的招牌之後,腳步慢下來,心開始怦怦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