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坐在櫃子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你高興壞了吧,你太毒了,先是暗算我,接著讓你爸用拳勾我。"
應香披上了外衣,坐了起來,背椅著床框,鬥雞眼分外靈活,"小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爸打你是我一點也不曾想到的。我爸真是太狠了,把你打成這樣。昨天晚上我看見你流淚,我心裏簡直像有一把刀在攪,小風,你知道麼?你哭的像個小孩,特別讓人心疼。"
應香穿好了衣服,站在我旁邊,我看見她灰色褲子上有淡淡的血跡,"小風,我去拿吃的。"
我坐到窗戶邊看著山下,山下很安靜,驢們在路邊草地上安靜的吃草,王秀武正逗小黃狗,它已經長成半大狗了,看上去凶巴巴的。"看什麼呢?"
應香走了進來,她一手拿牙具,一手拎了個小籃子,裏麵有饅頭稀飯和菜。應香很高興的把飯菜擺在屋子中間的一個小方桌上,"小風過來吃飯啦!"
我坐到桌邊拿起饅頭無聲吃起來。"洗手。"
應香像命令我。我當然不會聽她的。"臭男人,男人都是臭的。"
應香笑著說,同時用鬥雞眼看我,她也拿起一個饅頭,一小塊一小塊的撕著往嘴裏送。"騷女人,女人都是騷的。"
我低頭吃東西,這些話好像不是對任何人說的。應香幫我盛了一小碗稀飯,"喝點湯。"
我順從的喝湯,鹹菜的確有點鹹了。
我吃了東西,鼓足勇氣下了樓,被王銀行,李金雲以及真漂亮和真美麗圍觀,他們看著我的樣子都露出了歹毒的笑。王銀行高興的說,"小風上彩啦,不過你還別說,小風打腫臉充胖子還真像,並且比瘦臉時要好看。"
我不理他們,我上了湖堤,我躺在湖堤上讓陽光照射,我感到自己的臉仿佛重了,不像是我的臉似的。沒多會,楊蘇端著盆子到湖邊洗衣服,她的衣服和鞋子分外的白,披麻戴孝似的。楊蘇看見了正躺著看天的我,喊了聲,"小風。"
我有點怕見她,小聲的應了。楊蘇快步向我走來,不多會她就站到了我的身邊,低頭看著我的腫臉,驚的睜大了雙眼,黝黑的眸子一眨巴一眨巴的,"小風,你怎麼啦!"
"被打了。"
我平靜而隱忍的說。楊蘇的嘴立即變成憤怒狀,小鼻子一翁一合,"誰打的?"
"應香爸,應香是他的同謀,可以說是他們爺倆商定好了要揍我。"
我的聲音因為憋屈,顯得沉悶無力而且收斂,給人一種隨時都要爆發的感覺。我一說話,感情就泄了,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楊蘇聽到我的回答好像很失望,她疼情的說:"小風,別難過,我想應該有什麼誤會了,應香不是那樣的人。"
楊蘇走到河邊,把衣服泡在盆裏,放上了洗衣粉,上了坡,坐在我旁邊,雙手交叉的摟著膝蓋,一會看我,一會看雲,好像在拿我與雲做比較。我一轉臉看見楊蘇豐腴的屁股,並能看見裏麵內褲的輪廓,我為了掩飾自己身體的變化,趕忙坐起來,和楊蘇擺了同一種姿勢。楊蘇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忽然紅了,輕聲的說:"我去洗衣服了。"
她蹲在岸邊的石堤上,像一個剛過門的少婦,看著她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楊蘇洗好了衣服,她的小手被水泡的紅通通,她對著岸上我說:"小風,下來幫我擰擰呀!"
我順從的走了下去,但我的手疼的厲害,用不上力。從應洲傳來了陣陣吵鬧聲,我登上湖堤,看見幾個人對罵,他們有的掐腰,有的攥拳,更有的人拉開架勢準備戰鬥。我對仍在擰衣服的楊蘇說:"我去看看。"
就下了湖堤。看景的永遠比吵架的多,周圍是一圈準備看活板鬥毆的人。我看的津津有味,應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後麵,她滿眼淚水的看著我,"小風,我爸真的從樓上摔了下來。"
我跟著應香上了山坡上的木樓,的確有一塊護欄掉了下來,地上的軟土被砸出一個人印。
應香爸死了一樣躺在床上,他的腦袋上敷了毛巾,臉色臘黃。真美麗、真漂亮、王銀行和李金雲一應俱全的站在旁邊,隻少了應香後媽。我問了應香,"你後媽呢?"
應香鑽進我懷中,"難道你還不明白,她是個戲子。"
真美麗和真漂亮真心的哭著,不時的抹一下已不剩多少的眼淚。王銀行和李金雲沉默著,表現出一種很濃的憂鬱,但從他們睜大的眼睛能看出他們打著另外一副算盤。"為什麼不請醫生?"
我問。"來過了,他們說我爸的膀胱被摔炸了,活不了了。"
應香泣不成聲。應香爸好像被這句話激怒了,他努力的睜開眼睛,失望的看著應香。王銀行猛的跪下來,"幹爸,你有什麼話就對我說吧!"
我已好久不聽他叫幹爸了。應香爸嘴角浮出一絲笑,"銀行,你有什麼想法。"
王銀行的眼淚的確因為叫了聲幹爸而出來,而且滔滔不絕,"幹爸,你把藏金的地點告訴我,我用金子請最好的醫生為你醫治。"
應香爸鄙夷的撇著嘴,不出聲,閉上了眼睛。應香忽然發出了爆炸似的叫聲,"爸,你不能死呀,你丟下女兒怎麼活啊!"
她捶打著床上的爸。但是應香爸緩緩睜開了眼,有點高興似的說:"叫什麼叫,我還沒死呢!"
應香一邊笑一邊抹淚。"啊啊,應香她爸你可要活下去,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應香後媽像鬼使的一樣從門外進來,沒有人不認為她真是喪失了至愛的親人。應香爸顯出一副很煩的樣子,他似乎隻想把眼睛閉上。李金雲'咣'的跪在地上,他的頭擊的木地板當當的響,"叔,你這段時間這麼照顧我,你是好人,可為什麼好人下場會是這樣呀,叔我認識最好醫院最好的醫生,他們除了不能把死人治活;或者把活人治死,他們幾乎無所不能,叔啊!但高額的醫藥費不是誰都能付的起呀!叔,請你相信。"
應香後媽白了李金雲一眼,撅著嘴,"你哪來的回哪去,不要貓哭老鼠假慈悲。"
李金雲馬上像一個小孩退到了一邊。王銀行抬起頭來,似乎準備出場,他清了清嗓子,眼淚嘩啦啦的。我以為王銀行會再次雙膝跪地,想不到他真的雙膝跪地,並難過的說:"幹爸,我退出,我知道這裏哪一個人都能很好的照顧你。"
王銀行往地上'咣咣'磕了三個頭就站了起來,撲撲膝蓋走人。應香後媽害怕應香爸隨時死掉似的,她不時的提醒一句,"應香爸你可有能死呀!"
應香爸搭落著眼皮,他和死人已經沒多大區別。應香挽著我的胳膊,充滿悲傷。屋子裏稍微靜了一會,李金雲也跪了下來,"叔,希望你為了大家也要保重身體,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叔,你忙吧!"
李金雲也磕了三個響頭走了,他的淚水滑落在臉上很讓人感動。真美麗和真漂亮哭出了聲音,她們二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隨後出了屋子。我厭惡的把應香的胳膊從我的胳膊上解開並準備走。應香後媽忽然對著快死的應香爸叫了起來,"報應啊,我嫁給你一無所有,現在仍一無所有。"
她兩隻胳膊蓋住眼睛,嗚嗚哭著。應香的小手把我拉的死死的,"小風,你別走,求你了。"
"都走。"
應香爸吼了一聲,這一聲怒吼讓人覺得他還很健康似的。應香後媽的小臉憋的通紅,臉上露出了另一副神情,她指著應香爸,"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獸,你這個不識好歹的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