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絕色麗人(3 / 3)

這一下不但突兀其來,而且來勢如風,眼看這十隻纖纖玉指,已是觸到這黃衫少年的穴道上。滿院群豪驚喟一聲,不禁都在心中暗忖:“這兩個少女好快的身手、好狠的心腸,竟在談笑之中,都能致人死命。”

哪知這黃衫少年看似猝不及防,其實卻是成竹在胸,又倏然笑道:“我非維摩仙,難當散花手,兩位姑娘的盛情,在下不敢當得很。”

長笑中,身形已自滑開五尺,這兩個紅裳少女的兩隻玉手,便又落空。

佇立階前的多臂神劍雲謙始終皺著雙眉,此刻長歎一聲又道:“此十年之中,看來那萬妙魔頭,功力不知又加深了幾許,竟連他的這個弟子,武功已不在當年乃師之下,竟連霓裳仙舞陣都難不倒他了。唉--十年歲月,本非等閑,隻是我那浩然老弟呢?怎麼一去無蹤?你是否也練成了幾樣絕技呀?”

這胸懷磊落的老人,不禁油然愴懷,目光一抬,隻見院中掌影翻飛,掌風虎虎,那兩個紅裳少女,在這瞬息之間,竟已連攻了數十招,隻是岑粲身形閃動,動如飄風,雖然並未使出全力,但卻應付得從容已極。

這兩個紅裳少女心中不禁暗駭,對手武功之強,遠遠出乎了她們的意料,尤其更令她們著急的是,對方應敵雖似瀟灑,但出手卻狠辣已極,自己姐妹兩人多年苦練的連擊之勢,竟被這少年舉手投足間破去,他一片淡黃的身影,竟生像是停留在自己姐妹兩人之間,但自己一掌擊去,卻又總是擊空。

這兩個紅裳少女雖然手揮五指,目送飛鴻,身法之曼妙,令得滿院群豪心中既驚且佩,但是她們此刻卻已心中有數,知道自己絕非這黃衫少年的敵手。

黃衫少年朗笑一聲,身形轉移處,避開了左麵少女的一招,左掌“呼”地一擊,身形卻轉到右麵少女身側,含笑低語道:“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累壞了身子,叫在下也看著難受。”

右麵這少女梨窩微現,嬌聲一笑,也自悄聲道:“謝謝您哪。”

纖腰轉扭,巧笑宜人,吐氣如蘭,但就在這巧笑悄語中,一雙玉手,卻已搶出如風,隨著纖腰的一扭,一隻玉足,也自踢出,霎眼之間,竟攻出三招。

岑粲哈哈大笑,身形如行雲流水般又自滑開,口中笑著道:“好狠的丫頭。”

袍袖連展,那兩個紅裳少女隻覺強勁的掌風,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壓了下來,兩人眼珠一轉,對望了一眼,突然嬌軀同時一轉,咯咯一笑,左掌攜住左掌,右掌齊往外一推,身形卻借著這一推之勢,驚鴻般退到牆角。

群豪方自一愕,哪知這兩個紅裳少女竟又掩口一笑,嬌聲道:“我們累了,不打了,你要打就一個人打吧!”

牆上的火把,已燒近尾端,火焰卻似較前更強,閃動著的光影,照在這雙紅裳少女的麵上,隻見她們嘴角帶著淺笑,眼波四下流動,就像是垂髫的頑童,和男伴騎青竹馬跑累了,把竹竿一丟,就不來了似的。

又像是玩抓米袋玩輸了,就將米袋一丟,撒嬌撒賴的樣子,卻哪裏像是武林高手比鬥後的神情?滿院群豪目定口呆,心中卻在暗笑,望著那黃衫少年,看他究竟如何對付這嬌憨天真,卻又刁蠻狠辣的少女。

此刻又有十數個穿著長衫的大漢,靠著牆腳俯首急行,換下已將燃盡的火把。那兩個紅裳少女卻在牆腳下,理著雲鬢,整著羅裳,偌大的一個院子裏,就隻剩下那黃衫少年一人站在中央,目光四下轉動,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兩位刁蠻少女。

十六個閃著金光的拜盒,仍一排排擺在階前,隻見那兩個紅裳少女突然輕輕一笑,嫋娜行至拜盒之前,嬌聲道:“我們姐妹兩個特來給雲老爺子拜壽,沒想到卻給雲老爺子帶來這麼多麻煩。我們本來還想在這兒多待一會兒,隻是又怕小姐等得急了--”

說著,又深深一福,嬌笑道:“我們姐妹就此告退了。”

柳腰一折,也不等雲謙答話,就轉首走了出去。

黃衫少年岑粲劍眉一軒,橫跨一步,卻見這兩個少女竟又笑道:“您武功既高,長得又英俊,千萬別忘了在八月中秋之前,到天目山去一趟,說不定--”掩口一笑,“您將來就是我們家小姐的新姑爺哩。”

這兩個少女巧笑宜人,嬌語如珠,黃衫少年岑粲眼珠轉了幾轉,突又放聲長笑道:“好,好,在下一定遵命赴約。不過若是你家小姐也像兩個姑娘這麼狠心,在下卻先就有點膽寒了。”

長笑聲中,目光在滿院群豪麵上一掃,突然飛起身形,如燕掠起。鬼影兒喬遷一直站在廳前階上,此刻看到紅裳少女們要走了,微撩衣角,走了下來,哪知眼前突然一花,“啪”的一聲,麵頰上竟被人清脆地打了一掌。他驚叱一聲,卻見一條黃影,已帶著長笑似的掠出牆去,霎眼之間,便消失蹤跡。

喬遷雖以輕功馳譽江湖,但等到他發覺這條人影時,人家卻早已逸去無蹤了,一時之間,他愕愕地站在院中,臉上由青轉紅,終於長歎一聲,一跺足,也自掠了出去。

仁義劍客雲中程一個箭步躥了過去,口中急喊道:“喬三哥,喬三哥……”

但喬遷羞怒之下,連頭都未回,腳尖在院牆上一點,身形便也消失在蒼蒼夜色裏。

鬼影兒喬遷一生行走江湖,人緣之好,武林中無出其右者,此刻受了這種屈辱,滿院群豪,俱都為之歎息不已。

那兩個紅裳少女對望了一眼,輕移蓮步,緩緩走出門外,那十六個捧金盒的垂髫女童,一排跟在身後。多臂神劍長歎一聲,大踏步走到門口,卻見她們已自跨上了四輛漆著紅漆的華麗馬車,馬車的車門,都已關上了。

車聲一起,這四輛馬車便馳出巷外。多臂神劍望著車輪在地上揚起的灰塵,幹咳一聲,心中懊惱不已。

他負手走入院中,隻見滿院群豪正自三三兩兩,聚首低語。靈狐智書和橫江金索並肩行來,似乎想說幾句慰解這壽翁的話,但卻也不知該怎麼說好。無論任何人,在自己壽誕之期,遇著這種不順心的事,就算他心懷豁達,卻也難免懊惱。

仁義劍客雲中程望見他爹爹麵上的神色,哈哈強笑道:“酒菜雖冷,仍可重溫,各位不妨再請進廳來,暢飲幾杯。此刻已近天明,我們這真是夜飲達旦了。”

群豪哄然一聲,又複聚入了大廳。雲謙目光四轉,微喟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唉--智兄、楚兄,你我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看看方才那幾個少年的身手,今日江湖,恐怕就將是他們的天下了。”言下不勝唏噓。

靈狐智書緩緩步上台階,卻笑道:“雲老哥,不是小弟自誇,你我年紀雖老,筋骨還未老哩。真遇著事,仍可與這般兒輩一較身手。雲老哥,你又何必長他們的誌氣呢?”

橫江金索濃眉深皺,亦自微喟道:“智兄之話雖不錯,但那黃衫姓岑少年的武功,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倒還真未見過。就算昔年中原大俠卓大爺的全盛之時,身手也不過和他在伯仲之間,其餘的人,更不足論了。”

多臂神劍長眉虎目一軒,哪知廳前屋簷下,突然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朗聲說道:“方才那狂傲少年武功雖高,但若說他就是當今武林第一,小侄卻認為還差得遠哩。”

雲謙、楚占龍、智書俱都一驚,閃目望去,隻見這人穿著一襲淡藍長衫,身軀臃腫,腹大腿短,乍眼望去,就像個芒果似的。

多臂神劍微微一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賢侄。”

楚占龍、智書心中卻不悅地暗哼一聲,原來他們也認得此人,隻不過是江南七省中一間最小的鏢局中的一個鏢頭而已,在武林雖也小有名望,但當著自己說出這種話來,卻總有些不妥。

這矮而臃腫的胖子哈哈一笑,又道:“雲老爺子,你老人家可知道,江南地麵上,最近又出了個奇人,若拿方才那姓岑的和人家一比,連給人家脫靴都還差得遠哩。”

楚占龍微哼一聲,冷冷道:“蘇世平,難道你又見過此人了嗎?怎麼老夫卻未曾聽過?”

蘇世平咧嘴一笑,道:“小可若未親眼見過,又怎敢在老前輩們麵前說出來!”

他語聲一頓,肥臉上的小眼睛在楚占龍臉上一轉,含笑又道:“說來也確令人難以相信,但小侄眼見的這人,別的武功不說,就單隻輕功一樣,淩空一躍,竟然能夠橫飛五丈。雲老爺子,你老人家說說看,人家這份輕功,是不是有些駭人聽聞?”

雲謙雙眉微皺,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看清此人的容貌沒有?他有多大年紀?是不是個身材不高,頷上留著些短須,國字口臉,大約有五十餘歲的中年人?”

蘇世平伸出一雙肥手來,連搖了幾搖,道:“不對,不對,那人年紀並不大,最多也隻有二十來歲,長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而且他穿的也是一件黃顏色的袍子,就和方才那姓岑的一樣,隻不過身材較短,也較為胖些。”

雲謙聞言長歎一聲,一腳跨進門檻,低語道:“如此說來,此人又不是我那浩然老弟了。”

靈狐智書卻雙眉一皺,問道:“你看到的人,也是穿著黃色長衫嗎?”

蘇世平連連點頭,楚占龍冷哼又道:“你既然見過此人,你可知他姓什麼?叫什麼?你可認不認識他?”

蘇世平一咧嘴,又自笑道:“這個小侄卻不清楚了。老實說,小侄隻見過此人一麵而已,也不認識他,隻是那天小侄保了趟鏢,經過雁蕩山,突然--”

楚占龍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冷冷道:“你不認識他,就不必多說了。”

大步走入廳中,蘇世平暗中一撇嘴,心裏罵著:“你這老家夥,有什麼了不起!”

也自走入廳中,尋了個空位坐下,大吃大喝起來。

曙光漸露,院中的火把也撤了下去,列在階前的一排金色拜盒,被送入了內宅,換得了內宅女眷的無數聲驚讚,暗中猜測著,是誰有這麼豪闊的出手,送來了如此重的壽禮。

拜壽群豪,雖然有些是蕪湖當地的豪士,但卻大半是來自其他各地,此刻正壽日期一過,也就大多帶著七分酒意,踏著曉色,離開了雲宅。但這些武林豪客的心中,卻幾乎不約而同地有著一種念頭,那就是在八月以前,趕到天目山去。縱然自己武功不濟,但這分熱鬧總是要看的。

雲宅大廳中,此刻除了一些打掃收拾的家仆外,就別無一人。但在雲宅後院的一間雅室裏,卻另外擺了一桌精致的酒筵。

雖然徹夜未眠,但此刻坐在這酒筵旁的幾個老人,卻都絲毫沒有倦容。仁義劍客雲中程恭謹地坐在末座,為他爹爹的這些過命知交不時地添著觥中的酒,而這些都是早就名滿天下的老英雄們,口中所談論的,也全都是有關天目山中,這一次神秘的行動,和主持這件事的神秘人物。

他們雖都已知道,這件事必定是有關昔年武林中的怪人溫如玉的,但這件事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用意,卻不是他們所能猜測得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