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她眼淚終於不能自禁地流了下來,她又伸手一拭,接著道:“今天我見著師父,師父正在為著突然丟了個人而大發雷霆。我也不敢將這事說出來,隻有自己偷偷為爹爹媽媽做了個靈位,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為他們念經。唉--我嘴裏雖在念經,心裏卻在想著,害死我爹爹媽媽的仇人是誰呢?卓長卿是誰呢?叫我怎麼找他?”
她目光一瞟卓長卿,又道:“我看見你來了,心裏難受得很,也不想和你為敵,哪知……哪知你就是卓長卿。”
她頓住了話聲,緩緩地垂下了頭。卓長卿望著她的頭發,心中卻在暗中思忖:“那萬妙真君如此做法,想必是為了想借我兩人之手,除去那醜人溫如玉,因為那溫如玉想必恨他入骨,一定要殺了他才甘心。但是,他又怕我們不是溫如玉的敵手。溫如玉將我殺了,他固也稱心如願,但如溫如玉知道了這些話是誰說的,他便更是不得了,是以他不親口告訴溫瑾,卻叫溫瑾來問我。唉--此人用心之歹毒,實在有如蛇蠍!”
方才溫瑾說話之際,他便一麵在心中尋思,這些推測,卻是他經過多次思考然後歸納所得,也正是那萬妙真君的用心所在。
要知道萬妙真君雖然知道卓長卿與自己亦有不共戴天的必報之仇,但他自恃著武功高強,知道卓長卿此刻還不是自己的敵手,是以他便未將卓長卿放在心上。使他真正心存恐懼的,自然便是那醜人溫如玉。
他如此做法,不出卓長卿所料,的確是想假卓長卿與溫瑾兩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忌。縱然他兩人不是溫如玉的敵手,極可能被溫如玉殺死,但溫如玉殺了自己的愛徒,心裏也不會好受,何況卓長卿也是他極思除去之人。
萬妙真君尹凡一生喜用借刀殺人之計,這次他做得更是得意,不管此事如何發展,對他卻隻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一時之間,卓長卿的心中義憤填膺,對這萬妙真君的怨恨之心,竟然比對醜人溫如玉還要超過三分多。
隻聽那溫瑾一歎又道:“我什麼都告訴了你,你也該告訴我了吧?”
卓長卿望著她那一雙滿含懇求期待之色的眼睛,方待張口。
哪知--
前殿中突又傳來一聲暴喝,隻聽那多事頭陀大聲吼道:“無論你是誰,若想到裏麵去,先吃灑家一杖。”
卓長卿、溫瑾突地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長身而起。兩人麵麵相對,方自對望了一眼,隻聽院中已躍入幾個人來,呼叱相擊之聲,也傳入了院中。
卓長卿來不及答話,立掌一揚,“呼”地熄滅了桌上的燈火,卻將燈旁的靈位,也震得落到地上。溫瑾此刻雖然心神大亂,卻仍低聲問道:“是誰?是誰?”
此刻院中搏鬥之聲更急,多事頭陀連連厲吼,好像是遇著了強敵。厲吼聲中,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不住地冷笑著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還是個臥底的奸細!”
另一個破鑼般的聲音亦自喝道:“你們兩個小子快些滾出來,哼哼--要想到這裏來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卓長卿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已知道我們在這裏?”
又微一遲疑,隻聽外麵遠遠一個聲音大聲叫著道:“在這裏,在這裏。牛兄,蕭兄,快出來,這兩個小子跑下山了。”
卓長卿心中又自大奇:“是誰跑下山了?難道他們追的不是我們?那麼他們又是誰呢?”
溫瑾心中,此刻亦是驚疑不定。她知道外麵的人都是自己師父請來的武林高人,也知道他們追捕的不是自己,但自己此刻這副模樣,又和這少年卓長卿在一起,亦是萬萬不能讓人見著的。她立在黑暗之中,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方才多事頭陀見了卓長卿與溫瑾對麵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卻越想越覺納悶,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在幹什麼。
他本是生性憨直魯莽之人,又喜多事,讓他心裏存個秘密,實在是非常困難。他在這大殿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站在門口出神,一會兒在大殿中兜著圈子,直恨卓長卿、溫瑾二人不能快些出來,告訴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他兩人還是沒有出來。多事頭陀正自不耐,殿外突然悄無聲息地掠入兩條人影來。
他目光一閃,黑暗中看不清這兩人是誰,當下一閃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條沉重逾恒的方便鏟,攔住那兩人的去路,一聲大喝,又喝道:“無論誰要進去,先吃灑家一杖。”
這一聲便是遠在後麵的卓長卿與溫瑾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掠入殿的兩人見到突然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又聽了這一聲大喝,亦不禁為之一驚,倏然頓住身形。
多事頭陀大喝過後,定睛一看,隻見這兩人一個身軀瘦長,手裏倒提著一柄喪門長劍,一個手裏提著兩條竹節鋼鞭,卻是個駝子。
三人六隻眼睛目光一對,發現彼此竟都是熟人。原來這兩人一是昔年獨行河西的巨盜,千裏明駝牛一山,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無影羅刹蕭鐵風。這兩人雖然一個在西,一個在南,但此刻卻都是被醜人溫如玉請來的貴賓。他們與多事頭陀雖然氣味不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卻都是認得的。
多事頭陀見了這兩人突然跑來,心中固是一驚,這兩人見了多事頭陀突然在此攔住去路,心中亦是一驚。
無影羅刹人較陰沉,聽了多事頭陀的這聲大喝,隻冷冷一笑,道:“有人到山上撒野,我兩人追蹤來此,大師為何要攔住去路?”
多事頭陀其實也不知道溫瑾為什麼要自己攔住別人,但他既已答允於她,便是天王老子前來,他也斷斷不會放行的,當下一橫手中方便鏟,雙目一睜,大聲喝道:“這裏麵沒有人,你們要找人,還是趕快到別處去吧!”
千裏明駝牛一山亦是性如烈火,哪裏受得下這種腔調?“哇”的一聲大喝,雙管齊下,兩條鋼鞭沒頭沒腦地打了下去。多事頭陀哈哈一笑,忖道:“你這是要找倒黴。”
他天生神力,對敵最喜硬打硬接,一橫方便鏟,左手虎口拿著鏟頭,右手反掌拿著鏟尾,急地迎了上去。
隻聽“當”的一聲大震,多事頭陀虎口一酸,心中“怦”地一跳,心中暗自嘀咕:“這小子怎的也有如此力氣?”
左手一鬆,右手“呼”地掄起,立劈華嶽,掄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剛猛招式。
那千裏明駝亦本以神力稱譽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驚,卻見對方竟立刻還以顏色,心中亦自有氣,雙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當”的一聲大震。這一下兩人都倒退了三步。多事頭陀腳步方自站穩,像是生怕被人占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鏟“嘩啦啦”打了個圈子,又是一鏟掄下。哪知千裏明駝竟又不避不閃,揚鞭接了上去。
“當當當”三招一過,千裏明駝雖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直發疼。無影羅刹見這兩人以硬碰硬,對了三招,完全不講招式,又是好氣,又覺好笑,心中暗罵這兩人全是渾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劍花,卻從多事頭陀身旁側身而過,想乘他力氣不繼時掠到後院去。
哪知多事頭陀人雖有些混沌,但武功卻極是精純,一身橫練,更是到了外家功夫中的絕頂之處。無影羅刹身形方自掠到後院,他又立刻跟了過來,一言不發,摟頭就是一鏟。無影羅刹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閃,反身一劍,劍光點點,直刺多事頭陀的雙臂肋下。
這一劍毒辣凶狠,速而且猛,多事頭陀知道遇著了紮手貨色,口中嗬斥連聲,施展開少林絕藝蕩魔如意方便鏟法,鏟影如山,金鐵交鳴,和這西湖大豪鬥在一處。
無影羅刹見到這和尚如此糾纏,心中便認定自己追丟的人是在後院,這和尚亦是臥底的奸細,便尖聲大笑著喝罵起來。那千裏明駝歇息半晌,自覺雙臂已可用上力了,便也掠了進來,亦自大聲喝罵。兩人以二敵一,劍光鞭影將多事頭陀層層圍住,但仍是未能取勝。
哪知這時寺外卻響起一個追敵之人的呼喝之聲,說是在下山的道路上發覺敵蹤。這兩人見這多事頭陀越打越有勁,也不願和他纏戰,便進一步唰唰兩鞭一劍,看來雖然狠辣,其實卻是虛晃一招,招式還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多事頭陀呼呼空掄了幾鏟,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沒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卓長卿隻聽溫瑾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又輕輕說道:“走了。”
他心情亦自一鬆。要知道他並非畏懼於人,而是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地,和溫瑾在一起,被人見了,總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覺鬆了口長氣,道:“走了!”
多事頭陀望著蕭、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後,忍不住大叫一聲:“他們走了。”
亦自掠入偏殿。夜色中,方便鏟雪亮的鏟頭閃閃發光,映著他的麵容,亦是得意非常。溫瑾輕輕地一歎,說道:“大師真好功夫。”
多事頭陀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提著方便鏟,一手拍著胸脯,大笑說道:“姑娘,灑家功夫雖算不得高,但就憑這種家夥,再來兩個也算不了什麼。”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灑家在這裏,什麼人也來不了。你兩個若是還有話說,隻管放心--”
哪知他話猶未了,卓長卿突然冷冷道:“隻怕未必吧?”
多事頭陀大怒之下,一軒濃眉,正待喝問,但夜色之中,隻見卓長卿、溫瑾四隻發亮的眼睛,卻望在自己身後,心中一懍,忍不住回頭望去。這偏殿的門檻上,竟突然多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並肩當門而立,望著殿內的三人,似乎亦是進退不得。多事頭陀雙目一睜,卓長卿已自朗聲道:“朋友是誰?何不進來一敘。”
原來這三人中閱曆雖以卓長卿最淺,但目力之敏銳,卻遠在溫瑾與多事頭陀之上。方才說話之際,他已瞥見院中突然掠入兩條人影,神色似乎頗為倉皇,落地後便掠了過來。多事頭陀話聲未了,這二人已掠至門口,看見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一驚。
卓長卿隻見這兩人年紀仿佛都在弱冠年間,神色又如此倉皇,顯見得絕非醜人溫如玉門下,心中一動,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遙呼的話,便斷定這兩人便是前來探山,而被溫如玉門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會讓他們進來一敘。
那兩人對望一眼,似乎也聽得出卓長卿話中並無惡意,便一齊走了進來,但亦不知說話的人是誰。要知道卓長卿多年苦練,目力大超常人,他雖然看得清這兩人的麵容,這兩人卻看不清他。其中一人微一遲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嚓”的一聲打亮,四道目光一轉,便一齊停留在溫瑾麵上。
卓長卿目光動處,隻見這兩人果然俱極年輕,容貌亦都十分俊秀。兩人並肩而立,雖然神色間有些狼狽,但微弱的火光中,卻仍都顯得英挺出群。
但卓長卿一見這兩人之麵,心中卻不禁為之一跳--
原來這兩人俱都是英俊挺逸,身上卻俱都穿著一襲杏黃色長衫,驟眼望去,竟和那岑粲簡直一模一樣。
他卻不知道,這兩人也是那萬妙真君的門下弟子,也就是十年以前,和岑粲一起隨著萬妙真君同上黃山的童子。倏忽十年,這兩人亦都長大成人。萬妙真君行蹤不定,這兩人藝成後,便也和岑粲一起下山闖蕩江湖,岑粲到了江南,他們卻一個在兩河,一個在川陝。當日在蕪湖城中多臂神劍大壽之時,那江南鏢頭蘇世平口中所說,在雁蕩山下遇著的少年,便也是這兩人其中之一--鐵達人。
這師兄弟三人武功俱都得了萬妙真君真傳,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三人雖然行走的道路不同,但聽了天目山這件哄傳武林的大事,卻一齊到了天目山麓來。鐵達人與另一少年石平來得較遲,卻也在臨安城中見著了他師父留下的暗記,當下便一起趕到萬妙真君所約定的地方去,這時尹凡方自將岑粲救出,一見這兩人之麵,便囑咐他們切切不可參與這天目山之會,卻未說出是為了什麼。
岑粲吃過苦頭,心中雖不願,倒還好些,這鐵達人、石平兩人自恃年少藝高,早已躍躍欲試,一心想著在天目山獨占魁首,聽了尹凡的話,口中雖不敢說,但心裏卻是一百個不願意。
這兩人雖然都是膽大妄為,但師父的話,卻又不敢不聽。兩人暗中一商議,都道:“師父不準我們在會期中到天目山去,我們在會期前去難道都不行嗎?”
兩人雖然不敢違師命,但卻又抵不住名劍美人的誘惑。如此商議之下,便偷偷上了天目山。他們卻不知道,天目山上高手雲集,他兩人武功雖高,輕功雖好,但怎逃得過這些人的耳目?
他們一上山便被發覺。兩人以二敵眾,醜人溫如玉雖未現身,這兩人卻已不敵。這時正是卓長卿獨鬥胖仙瘦佛以及海南三劍的時候,是以他後來一路上山,都沒有人阻擋,原來這時正是鐵、石兩人在山上苦鬥的時候。
雙拳本就難敵四手,何況這時天目山上,俱都是武林一流高手,這兩人一見不妙,便落荒逃了下來。但他們逃得雖快,人家追得卻也不慢,再加上搜索的人多,兩人逃了一陣,竟未能逃出人家的掌心。
於是這兩人情急之下,便用了手聲東擊西、金蟬脫殼之計,自己躲在暗處,卻向遠處投石。那些江湖老手再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兩個初生的雛兒所愚,一齊追了下去。他兩人卻又折回上山,準備在這破廟裏暫避一陣,然後再思逃脫之計。
哪知破廟中亦有人在。這兩人一驚之下,卓長卿已自發覺。這兩人本就知道逃不脫,心想這裏隻有三人,倒可拚上一拚,卻聽卓長卿說出那毫無敵意的話來,這兩人便一起走人。他們雖是驚魂初定,但一見了美如天仙的溫瑾,目光不禁又被她吸引住了,再也移不開去。
溫瑾目光抬處,自然便遇著這兩人眨也不眨的眼睛。她在如此心情之下,怎受得了這種呆視?突然冷哼一聲,玉掌輕揮。火折上的火光本就微弱,被她掌風一熄,立即滅了,偏殿中立刻又變得一片黝黑。
黑暗之中,各人彼此呼吸相聞,到了此刻,他們卻又不能分清敵友,心中便各自有些緊張。要知道他們心中本都有著擔心之事,此刻自然彼此畏懼。卓長卿、多事頭陀、溫瑾身邊俱無火種,這鐵達人、石平兩人,手中火折為掌風所滅,他們雖然心想再多看溫瑾兩眼,但此時此刻,卻也不願再將手中火折打亮。
哪知就在這火焰滅去、光線驟暗的刹那之間,一道強光,突然漫無聲息地從卓長卿、溫瑾身後照了過來。
眾人心中俱都一震,誰也不知道這道強光是從哪裏來的。
卓長卿眼前陡然一亮,大驚之下,橫掠三步,閃電般回頭望去。
隻見那烏木神桌之上,此刻竟端坐著一個滿身紅衣、雲鬢高挽,但卻麵容奇醜無比的老婦人。
她--
自然便是那紅衣娘娘溫如玉。
溫瑾目光動處,驚喚一聲:“師父。”
她柳腰一擰,唰地掠到神桌前。直到此刻為止,她還不知道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便是愛她如女的溫如玉。
多事頭陀對此間的一切事,全然都不知道。他此刻心中雖亦一驚,但隨即安心,怪眼一翻,退到牆邊。對這紅衣娘娘溫如玉,他雖無畏懼之心,卻也不願多看一眼。
隻有那鐵達人與石平,此刻卻真的驚得愕住了。他們再也想不出這紅衣醜婦是怎麼會突然現身在這房間裏的。
兩人定了定神,目光一轉,嘴裏雖未說出,但卻已都知道,這紅衣醜婦便是他們久已聞名的魔頭溫如玉。他們雖也不願對這名聞天下的醜人多望一眼,但卻禁不住又要狠狠向溫如玉手中所持的一粒巨珠望上一眼。他們平生未曾見過如此巨大的珠子,更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珠光。
然後,他們便想逃走。但是,溫如玉兩道比珠光還要強烈的目光,卻正眨也不眨地望在他們麵上。這強烈的目光生像是一座光山,壓在他們身上,使得他們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醜人溫如玉端坐在神桌上,動也不動。強烈的珠光映在她陰森而醜惡的麵容上,使得她突起的雙顴,看來竟像是惡蛟頭上的兩隻犄角似的,再加上她那尖聳而無肉的鷹鉤長鼻,於是她就宛然變成一尊石刻的羅刹神像。
短暫的沉默。
但此刻,這短暫的沉默在鐵達人與石平的眼中,卻生像是有如永恒般長久。他們沉默地向後移動著腳步,緩慢地、仔細地,他們全心地希望自己腳下的移動不致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是--
醜人溫如玉突然冷叱一聲:“停住!”
這簡短而陰森的叱聲,其中竟像是含蘊著一萬種令人怯畏懾服的力量,鐵達人、石平竟全身一震,腳再也不敢移動一下。
晚風從他們身後敞開著的門戶中吹進來,吹在他們的背脊上,他們禁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卻聽溫如玉冷冷道:“今天晚上跑到山上來亂闖的,就是你們兩個人嗎?”
鐵達人、石平隻覺身後的寒意越來越重,他們不安地轉動著目光,生像是一雙蜷伏在雄貓利爪前的老鼠。
醜人溫如玉冷笑的聲音更刺耳了,竟使得她身旁的溫瑾心裏都生出一陣悚栗的感覺。直到此刻,溫如玉竟連望都沒有望她一眼,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她不知道她師父是不是也對她生了氣,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對她生了氣。
“難道姑姑已經知道那姓岑的是我放走的?”
她不安地揣測著,卻聽溫如玉冷笑著道:“我起先還以為你們既然敢上山來亂闖,就必定有幾分膽色,哪知--嘿嘿,卻也是兩個膽小如鼠的鼠輩。”
鐵達人、石平麵頰一紅,想挺起胸膛,表示一下自己的勇氣,但不知怎的,他們平時在比他們弱的敵人麵前慣有的勇氣,此刻竟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一個勇者與一個懦夫之間最大的差異,那便是勇者的勇氣除了在必要的時候,永遠不會在平時顯露,而懦夫的勇氣卻在最最需要勇氣的時候,反而消失了。不是嗎?
他們囁嚅著,鐵達人心中突然一動,壯著膽子,道:“晚輩鐵達人與師弟石平,此來實在是奉了家師--”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師父和這醜人溫如玉本是朋友,因之他趕緊說出了師父的名號,隻當這溫如玉會賣幾分麵子。
隻見溫如玉目光一閃,截斷了他的話道:“你們是上山來拜謁我的,而不是來搗亂的,是嗎?”
鐵達人、石平連忙一齊點頭。
溫如玉冷冷又道:“那麼你們的師父是誰呢?”
她目光閃動著,閃動著一陣陣尖刻的嘲弄,但是鐵達人與石平卻愚笨得看不出她此刻目光中的神色,他們心中反而大喜,以為有了生機。
兩人竟搶著道:“家師便是老前輩的故友,萬妙真君尹凡。”
他們情急之下,竟連自己師父的名號都毫不避諱地直說了出來。
醜人溫如玉長長“噢”了一聲,目光在他們麵上轉動著,像是要看透他們的心似的。
她緩緩說道:“原來你們是尹凡的弟子,那難怪--”
枯瘦的身形,突然有如山貓般自神桌上彈起,右手手指一彈,手中徑寸明珠,突然閃電般地脫手飛去,帶著一縷尖銳的風聲,擊向石平胸肋之間的將台大穴。
而她的身形竟幾乎比這脫手而飛的珠光還要快速地掠到鐵達人身前,右手疾伸,並指如劍,亦自點向鐵達人胸肋間的將台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