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天禪寺中(3 / 3)

方才從溫如玉較為和緩的語氣中,聽出一些轉機來的鐵達人與石平,從他們頭發末梢一直到腳尖的每一根神經,都全然被這一個突生的變故驚得呆住了。

一瞬間,就像一滴水接觸到地麵,然後再飛濺開的那一瞬間。

他們兩人隻覺胸肋之間微微一麻,便“噗”的一聲,倒在地上。

卓長卿長長透了口氣,暗問自己:“若換了是我,我能不能避開她這一招突來的襲擊?”

但是他沒有去尋求這問題的解答。擊中石平後落下的明珠,落到地上,此刻滾到了卓長卿的腳邊。

卓長卿下意識地俯身拾起了它。他看到溫如玉飛揚的紅裙自他身邊飛過,他甚至有點希望溫如玉也給自己來一下突來的襲擊,那麼,他就能知道自己方才那問題的答案了。

但是溫如玉沒有這樣做。

等到卓長卿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已又端端正正地坐在神桌上。

卓長卿愣了一愣,望了望溫瑾--溫瑾呆呆地站在桌邊,兩眼空虛地凝注著青灰色的地麵。

然後他望了望多事頭陀--多事頭陀貼牆而立,一雙豹目圓滾地睜著,望向溫如玉,目光中滿是驚奇之意。

他心中暗想:“這多事頭陀一定是初次見到溫如玉的武功。”

於是他又望向地上的那兩具軀體--鐵達人與石平都動也不動地蜷伏在地上,就像是兩具完全冷透的死屍。卓長卿暗暗歎息一聲,目光回到自己手上的明珠。

珠光很亮,他似乎能在這粒明珠裏,看到他自己的眼睛。

然後,他緩緩將這粒明珠放在溫如玉坐著的那張神桌上。他極力地不想抬起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他終於抬起了。

於是他發覺溫如玉也在望著他。

麵對他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奇怪的是,他此刻竟不知該怎麼好。他想起了那天自己與溫如玉所訂下的誓約,他幹咳了一聲,回轉頭去,隻聽溫如玉已自冷冷地說道:“你也來了,很好。”

她語聲中,就生像是直到此刻才發覺卓長卿的存在似的。卓長卿頭也不回,也生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卻聽溫如玉又接道:“無根大師,武林中人雖常說少林一派是外家功夫,但是我知道這隻是騙人的話,是嗎?”

多事頭陀一愣。他雖不了解她話中的含意,但仍直率地答道:“不錯,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少林一派自達摩祖師創立到現在--”

溫如玉微微一笑,接口道:“少林一派,名揚天下,少林派的曆史,我早已知道了。”

多事頭陀又一愣。在這名聞天下的女魔頭麵前,他忽然有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他隻得閉起嘴巴,不再說話。

但溫如玉卻又接道:“大師你身強骨壯,一眼望去,就知道你的外家功夫已有非凡的成就。但是少林一向內外兼修,大師你外功既已如此,內家功夫想也不會差到哪些去了,是嗎?”

在此時此刻,她竟突然問起這些話來了,不但多事頭陀心裏奇怪,卓長卿、溫瑾心裏奇怪,就連那已被溫如玉點住重穴、周身不能動彈,但仍聽得見話聲的鐵達人與石平心裏也在奇怪。

隻聽多事頭陀呆了一呆,道:“灑家……我自幼練武,就--”

溫如玉又自接口道:“大師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內家功夫一定不錯,對點穴一道,你大約也不會不知道了,是嗎?”

她雖然每句都在問話,但卻永遠不等別人說完,就先已替別人答了,因之多事頭陀此刻也隻“嗯”了一聲,微微頷首,也不再說話。

溫如玉冷冷又道:“那麼就請大師你將左麵那少年的穴道立刻解開,這點想必大師一定能做得到的了,是嗎?”

多事頭陀又愣了一愣。他實在不知道這女魔頭在弄什麼玄虛,但他終於將手中的方便鏟倚在牆上,走到鐵達人身側,一把將這軀體已軟得有如一團棉花似的少年從地上拉起,伸出蒲扇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又在他肋下腰邊揉了兩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揚天下由來已久,少林弟子的確俱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這多事頭陀在伸手之間,果然已毫無困難地解開了鐵達人的穴道。他巨掌一推,將鐵達人推去數步,退回牆邊。對於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實在厭惡得很。

鐵達人衝出兩步,站穩身形,方自“咳”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他茫然地望了溫如玉一眼,又立刻垂下頭去,心裏卻在奇怪:“這醜人溫如玉方自點了我的穴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開做什麼?”

而醜人溫如玉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個滿足的獵人,在欣賞著她的獵物似的,一分一寸地望著這垂著頭的鐵達人。

她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大約也會點穴和解穴的了?”

鐵達人仍然垂著頭,沒有答複,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答複,她隻是冷笑著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隻老鼠可是你師弟吧?”

鐵達人憤怒地抬起頭,但頭隻抬到一半,又立刻垂下。

溫如玉冷冷又道:“你現在回轉身去,把你的師弟從地上拉起來,替他解開穴道。”

鐵達人猜疑著、猶豫著,但終於轉身,像多事頭陀為他解穴時一樣地為他師弟解開了穴道,甚至比多事頭陀還快些。

溫如玉冷哼一聲,回轉頭去,再也不望這師兄弟兩人一眼。

鐵達人、石平兩人像呆子一樣地愣在那裏,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他們可憐地交換著眼神,希望對方能告訴自己,這女魔頭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們彼此間的目光卻都是一樣--茫然而無助。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溫如玉開口,隻有卓長卿在暗中憐憫這兩個少年,但是,溫如玉終於開口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人撞在我手裏,從來沒有活命,立刻便得屍橫濺血,有些運氣卻好些,他們至少還有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好料理後事,而且--哼哼,假如他們聰明些,還可以不死。”

眾人又自一愣。

卓長卿劍眉一軒,沉聲道:“你說的--”

溫如玉目光一轉,像利劍般掃了卓長卿一眼,冷冷道:“你聽過在武林中絕傳已有百餘年的七絕重手這種功夫嗎?”

卓長卿心頭一震,目光轉處,卻見那多事頭陀麵色已變,鐵達人、石平兩人亦是麵如死灰。

溫如玉冷冷又道:“中了七絕重手之人,當時雖可不死,而且看來毫無異狀,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後,立時便得狂噴鮮血而死,而且--哼哼,死時的那種痛苦,便是神仙也難忍受。”

她緩緩轉過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絕重手的人,當時穴道雖然能被別人解開,他們也不會自覺自己是中了七絕重手,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頸後骨節,脊下第七節骨椎、兩肋、兩膝,以及--哼哼,鼠蹊穴下都摸上一摸,那麼……”

她語聲生冷而緩慢,但見她一麵說著,那鐵達人與石平就都一麵劇烈地顫抖著,當她說到“……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頸後……”鐵達人與石平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頸後,當她說到“脊下第七節骨椎……”幾乎像魔術一樣,鐵達人與石平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脊下的第七節骨椎……

等她話說完了,鐵達人與石平的麵容,已像是一塊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曲了起來。他們知道自己已被人點了七絕重手,因為這一種武林中人聞之色變的武功,雖然絕傳已久,但他們卻也聽人說過,知道凡是身中七絕重手的人,表麵一無征兆,但身上卻有七處骨節手指一摸便隱隱發痛。

他們身上的這七處地方,正如傳言中一樣,當他們摸到那地方的時候,便有一陣疼痛,疼痛雖輕微,但卻一直痛到他們的心裏。

因為他們深知中了七絕重手的人死狀之慘,也深知這七絕重手當今天下還無一人能夠解救。

珠光是柔和的,但卻有種難言的青灰色。

青灰色的珠光映往四周青灰色的牆壁上,映著那滿布灰塵的窗紙,映著那黝黑而空洞的門戶,映著那如意方便鏟雪亮陰森的鏟頭,映著那醜人溫如玉微帶獰笑的麵容……

“噗”的一聲,石平忍不住跪了下去:“我……晚輩是……是……”

溫如玉輕蔑地冷笑一下:“你是聰明的,是嗎?”

石平垂下頭。他還年輕,他不願意死,他哀求。哀求雖然可恥,但在他眼中看來,卻遠比“死亡”要好得多。

卓長卿回轉頭去,他不願看到這少年這種樣子,因為他永遠不會哀求。對這怯懦的少年,他有些輕蔑,也有些憐憫。若是換了一些人,若是換了一處所在,他或許會伸手相助,但是--

現在,他隻得暗中長歎,他也無能為力,何況即使他有力量,他也未必會伸手。

又是“噗”的一聲。

他不用回頭,就知道另一個少年也跪了下去。隻聽溫如玉冷冷說道:“原來你也不笨,知道死不是好事。”

多事頭陀濃眉一軒,“咄”地吐了一口長氣,提起方便鏟,大步走了出去,頭也不轉。他不聰明,因為他寧願死,也不願受到這種屈辱。對這種屈辱,他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一眼。可是,世上像他這種不聰明的人若是多一些,那麼這世界便也許會光明得多。不聰明的你說是嗎?

溫如玉輕蔑地冷笑著,緩緩伸手入懷,掏出一包淡紅色的紙包來,隨手拋在地上,冷冷道:“這包裏的藥無色無味,隨便放在茶裏、酒裏、湯裏都可以,而且--假如徒弟把這藥給師父吃,那麼做師父的更不會發覺。”她冷笑一聲,接道:“你們知道我的意思嗎?”

鐵達人與石平身上的顫抖更顯明了,他們的眼睛望著這包淡紅的紙包,心頭在怦怦地跳動著。

生命,生命……

生命永遠是美好的--他們心頭的跳動更劇烈了。

選擇!

自己的生命,還是師父的生命?

……

弱者永遠是弱者,懦夫永遠是懦夫。萬妙真君應該後悔,因為他傳授給他徒弟的,是冷酷的教訓,而冷酷的教訓永遠隻有一個選擇:“別人的性命,總不會比自己的生命美好!”

鐵達人、石平一齊緩緩伸出手,鐵達人搶先一步,觸到紙包,然後他手指輕微地顫抖一下,將紙包撥到石平的手指下。

溫如玉輕蔑地大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聰明人。”

她大笑著:“有些人天生是聰明人。這紙包拿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把它送到你們師父的腹裏,不管用什麼方法,然後--你們的命就撿回來了。”

她笑聲一頓,麵容突然變得異樣的生氣:“可是,現在你們快滾!快滾!”

她快迅地揮出那太寬的衣袖和太瘦的手臂:“快滾!快滾!”

她重複地叱喝著,鐵達人和石平便像是兩隻受了驚的兔子,從地上跳起來,擰身掠了出去,霎眼便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溫如玉冷哼一聲,喃喃自語:“聰明人,聰明人--哼!”

突然轉身望向溫瑾:“瑾兒,你去跟著那兩個懦夫,看看他們到哪裏去了,好嗎?”

很奇怪,慣於發令的人,卻永遠喜歡故意征求別人的意見,而卻又讓人永遠沒有選擇的餘地。

溫瑾略為遲疑了一下,而她明亮而憂鬱的眼波,在地上的白木靈位和卓長卿麵上一轉,然後輕輕“嗯”了一聲,道:“是,姑姑,我……”

溫如玉陰森的麵容扭曲著微笑一下:“快去,你輕功雖然比他們高,但是也要快去,別的事等會再說。”

溫瑾又自輕輕“嗯”了一聲,飛鶴般掠向門口,突然腳步一頓,像是下了個極為重大的決定,她竟回首向卓長卿道:“你不要走,等我!”

等到她語聲消失的時候,她婀娜的身形與飄揚的秀發,也都已消失在門口沉重的夜色裏。

卓長卿呆望著她背影的消失,不知為了什麼,他不止一次想說出她仇人的名字是溫如玉,但他竟然沒有說出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的確連自己也不知道。

他緩緩轉過目光,溫如玉挺直的腰板,此刻竟彎曲了下來。他望到她的目光,突然發現她目光中,竟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愛意,隻有妻子對丈夫,母親對子女才會發出來的愛意。

他心頭一震,隻覺腦海中一片混沌,而溫如玉卻已緩緩回過頭來:“你不是聰明人!”

她沉重而森冷地說著,但語氣中卻已有了一分無法掩飾的激動。

卓長卿劍眉一軒,沉聲道:“你從哪裏來的?”

溫如玉冷冷笑道:“有些人為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常會受些屈辱。我一生從未偷聽過別人的話,可是--”她又自冷笑一聲,伸手向上一指,卓長卿目光隨之望去,隻見屋頂上竟多了一個洞窟。

他心念一轉,沉聲又道:“那些你全知道了?”

溫如玉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全聽見了,全知道了。”

她手掌一伸一屈,突然又從袖中伸出手來,掌中竟多了一個金光燦然的圓形小筒。

“五雲烘日透心針!”

她森冷地說道:“我一直用這對著你,隻要你說出一個字--哼,五雲烘日透心針。”

卓長卿心頭一懍:“五雲烘日透心針!”

他先前不知道這女魔頭怎會學到那失傳已久的絕毒武功七絕重手,此刻更不知道她從哪裏得來這種絕毒的暗器,甚至比七絕重手還要毒上三分的五雲烘日透心針。

但是他卻仍然昂然道:“五雲烘日透心針也未見能奈我何。”

溫如玉目光一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真的不是個聰明人,你難道不知道我要殺你?”

她笑聲一斂,重複了句:“我要殺你,可是你卻還不逃走。”

卓長卿胸膛一挺,冷笑道:“隻怕也未必太容易。”

溫如玉目光一蕩,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你。你就是想要逃,也來不及了。我殺了你,殺了尹凡,世上就永遠沒有一個知道此事秘密的人了,那麼,瑾兒就永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她緩緩垂下目光,蒼老枯瘦的麵容,更蒼老了。

“瑾兒永遠是我的。直到我死,沒有一個人能搶去瑾兒,沒有任何一個人……”

她仔細地凝注著手中的金色圓筒,仔細地把弄著:“你不是聰明人。是聰明人,你早就走了!”

卓長卿突地昂首狂笑起來:“‘永遠沒有人知道此事的秘密’--哈哈,你要知道,世上永遠沒有真正的秘密,除非--”

溫如玉大喝一聲:“除非我殺了你!”

袍袖一拂,身形突又離案而起。

刹那之間,卓長卿隻覺一片紅雲,向自己當頭壓了下來。他身形一挫,雙掌突然平胸推出,隻聽“呼”的一聲,掌風激蕩,桌上的明珠又落到地上。溫如玉身形向後一翻,但瞬即掠上,厲聲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你在我手下走不了五十招,那時瑾兒還未回來--哈哈,我毋庸用這暗器殺你,我要親手殺你。永遠沒有人能泄露我的秘密,永遠沒有……”

她慘厲地狂笑著,說話之間,已發狂了似的向卓長卿攻出五招,招招毒辣,招招致命。卓長卿劍眉怒軒,卓立如山,倏忽之間,也還了五招。他自知自己此刻已臨生死存亡之際,但他卻絲毫沒有逃走之心。明亮的珍珠,隨著他們的掌風在地上滾動著,滾得滿室的光華亂閃,映得溫如玉的麵容陣青陣白。但倏忽十招過去,她見自己未能占得半著先機。要知道卓長卿的武功雖因經驗與火候之故而略遜她一籌,但差得並不甚遠,何況卓長卿上次已有了和她對敵的經驗,此番動起手來,便占了幾分便宜。

但是溫如玉揮出的掌風,卻隨著她招式的變換,而變得更沉重了,沉重得使得卓長卿每一個招式的運轉,都要使出他全身的勁力。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力量接下這女魔頭的數百招。

“砰”的一聲,堅實而厚重的烏木神桌,在溫如玉腳尖的一踢之下,四散崩裂,碎木紛飛。卓長卿雙足巧妙地旋動七次,突然身軀一擰,右掌自左而右,“砰”地揮出一掌,右腳輕輕一挑,挑起一段桌腳,左掌斜抄,竟將這段桌腳握在手裏。此刻他右掌一團,五指箕張,突然一齊彈向溫如玉當頭拍下的一掌。溫如玉厲嘯一聲,身形一縮,退後一步,卓長卿右掌已自右向左一團,接過左掌上的桌腳,手腕一震,抖手一劍刺去。

他這掌揮、腳踢、手接、指彈四種變化,竟於同一刹那中完成,快如電光火石,而抖手一刺,那段長不過三尺、笨拙的桌腳在他手中,被抖起朵朵劍光,竟無異於一柄青鋒劍。

刹那之間,他身法大變,卓立如山的身形,突然變得飛揚跳脫,木劍隨身,身隨劍走,當真是靜如泰山,動如脫兔,乍看宛如武當的九宮連環,再看卻似巴山的回舞風柳,但仔細一看,卻又和天山一脈相傳的三分劍法有些相似,一時之間,竟讓人無法分辨他劍法的來曆。

溫如玉淒厲地長聲一笑,左掌指曲如鉤、抓、撕、捋、奪,空手入白刃、大小擒拿手,從卓長卿漫天的木劍光影中,招招搶攻,隻要卓長卿劍法稍有漏泄,手中長劍便會立時被奪。

她右掌卻是點、拍、剁、戳,竟將掌中那長不及一尺的五雲烘日透心針的針筒,當作內家點穴的兵刃“點穴钁”使用,金光閃閃,耀目生花,招招都不離卓長卿身上大穴的方寸左右。

這兩個本以內家真力相搏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各欲以精奧的招數取勝,這麼一來,卓長卿數十招過後,便又緩過一口氣來。要知道,他功力火候雖不及這醜人溫如玉,但武功招式卻是傳自天下第一奇人,溫如玉連旋點手,眼看有幾招就要得手,哪知他木劍揮處,卻都能化險為夷。

在刹那之間,兩人已拚過了百十招。卓長卿冷笑一聲,大喝道:“五十招就要叫我喪生,哼哼,隻怕--”

話聲未了,突見溫如玉五指如鉤,竟抓向他掌中木劍。他心頭一擰,知道她這一抓必有厲害出手,木劍一引,溫如玉右手金筒已疾然點向胸腹之間。

這一招兩式快如電光火石,他眼看避無可避,隻得橫劍一擋,劍筒相交,卓長卿隻覺手腕一震,對方金筒之上,已有一股淩厲之極的內力源源不絕地自他掌中木劍逼了過來。他除了也以內力招架,別無選擇餘地,當下大喝一聲,雙腿牢牢釘在地上,暗調真力,與溫如玉的內力相抗。

明珠滾動,此刻已滾到門邊。卓長卿牙關緊咬,瞪目如環,隻覺對方逼來的內力,竟是一次大似一次,第一次進攻的力道未消,第二道內力又逼了過來,第二道攻力猶存,第三道內力又至。他縱想抽開木劍,再以招式相搏,卻又萬萬不能。抬目望處,隻見溫如玉目中寒光越來越亮。突然“桀桀”怪笑之聲又起,她竟怪笑著道:“我知道你不是聰明人--嘿嘿,你死了,就要死了,這秘密永遠沒有人再會知道,瑾兒永遠是我的了。”

她此刻已穩操勝算,是以在這等情況之下,仍能開口說話。卓長卿心頭一懍,隻覺雙頰冰涼,原來額上汗珠已流了下來。他暗中長歎一聲,正待拚盡最後餘力,作孤注一擲之鬥。

哪知--

門外夜色中突然幽靈般現出一條人影,身披素服,麵容蒼白,雙目瑩然。

她幽幽地長歎了一聲,突然冷冷道:“你不用殺死他,這秘密我已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