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柔腸寸斷(2 / 3)

她緩緩垂下頭,似乎在歎息著造物的微妙。若換了兩日以前,這兩人原本是仇敵,但此刻……

卓長卿又歎道:“所以,我該陪你一起去。”

他垂下頭,她抬起頭,兩人目光相對,卓長卿忍不住輕輕握住她的手。兩人心意相流,但覺自己的心胸之間,突然生出無比的勇氣。卓長卿接著歎道:“為你複仇,也為我複仇。唉--隻怕那溫如玉此刻已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他語聲一頓,朗聲又道:“但我們一定找得到的,是嗎?”

默然良久,這一雙敵愾同仇的少年男女,便齊地掠出了這殘敗的寺院,掠向天目山巔。那就是溫如玉原來歇息之處。

他們雖然深深知道他們的處境是危險的,因為天目山巔上除了醜人溫如玉之外,還有著許多個武林高手,這些人原本是為了要對付一心來參與天目之會的武林群豪的,但此刻卻都可能變成他們複仇的阻礙。

但是他們心中卻已毫無畏懼之心。隻要他們兩人能在一處,便是再大的危難也不放在心上。

此刻朝陽已升,彩霞將消未消,旭日映得滿山青蔥的樹葉,燦爛一片光輝,輕靈而曼妙地飛接在溫瑾身旁。

隻聽溫瑾幽幽歎道:“你的仇人除了……除了她之外,還有另一個尹凡。假如……假如……唉,我們上山找不到她,我就陪你一起去找尹凡。但隻怕……”

她又自一歎,終究沒有說出失望的話。卓長卿點了點頭,心中突然一動:“昨夜你怎的那麼快就回來了?難道尹凡就在此山附近嗎?”

溫瑾道:“我昨夜根本沒有跟去,因為……因為我心裏有那麼多事。我隻是在半山喝住那兩個少年,讓他們自己說出尹凡落腳的地方。當時我還在奇怪,明明一問就可知道的事,姑……她為什麼還要我跟去,因為那兩個少年根本不敢說假話的。但是現在我卻知道了,她不過隻是要將我支開而已。”

卓長卿目光一重:“昨夜你若沒有半途折回的話,隻怕--”

溫瑾憂鬱地一笑:“所以我現在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話。”

天目山上,林木蒼鬱,兩人說話之間,身形已掠過百十丈。

溫瑾突又歎道:“這麼一來,隻怕會有許多專程趕來的人要失望了。唉--這總算他們幸運,要不然--”

卓長卿劍眉一軒,突然脫口道:“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你。”

溫瑾道:“你隻管說好了。”

卓長卿歎道:“快刀會的那些門徒--唉,不問也罷,反正事過境遷--”

他生怕溫瑾說出令他傷心的話來,因之他想來想去,縱想問出,但話到口邊卻又不忍說出口來了。

哪知溫瑾卻正色說道:“你不用擔心了,那些人真的不是我動手殺的,而且也不是我那些婢子們殺的。”

卓長卿不禁鬆了口長氣。他真不敢想假如溫瑾說:“是我殺的。”那麼他該怎麼辦。

他微笑一下,忍不住又道:“奇怪的是,那些人不知究竟是誰殺的?”

溫瑾輕歎一聲,道:“這個人你永遠也不會猜出來。”

卓長卿變色道:“是誰!”

溫瑾歎道:“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反正你以後總會知道的。”

卓長卿腳下不停,心念數轉,卻仍忍不住問道:“難道是萬妙真君尹凡?”

溫瑾搖了搖頭。卓長卿又道:“是他的幾個徒弟?”

溫瑾又搖了搖頭。

卓長卿奇道:“這我倒真的猜不出了。隻是奇怪的是,江湖中不知誰有那麼霸道的暗器。除了這些人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了。”

溫瑾輕輕一笑道:“那些暗器叫作無影神針,倒的確是我發出來的。”

卓長卿心頭一震,倏然頓住身形,麵容亦自大變,顫聲道:“是你!你……”

溫瑾又自輕笑一下:“不過我發出這些暗器,非但不是傷人,而且還是救人的。”

卓長卿竟不禁為之一愣,大奇道:“救人的?此話怎講?”

溫瑾道:“這話說來很長,我慢慢再告訴你。總之你要相信,現在我……我再也不會騙你的。”麵頰微微一紅,伸出玉掌,遙指前方,道:“你看到沒有?前麵那綠葉牌坊,那就是本來準備開天目之會的地方了。”

卓長卿愣了半晌,心中反複想道:“現在再也不會騙你了……”

這句話,不覺疑念頓消,抬頭望去,隻見前麵山陰道上,林木漸疏,山勢頓險。一條石梁小道,筆直通向山去,石梁山道上卻赫然矗立著一個高約五丈、寬約三丈,雖是樹枝搭成,但氣勢卻極巍然的綠葉牌樓。

牌樓兩邊,掛著兩條血紅的長聯,上麵寫著鬥大的十二個擘窠大字:“仰望蒼穹無窮,俯視武林群豪!”

對聯並不工整,但口氣之大,卻是少見。卓長卿冷笑一聲,道:“這想必是那溫如玉寫的。”

溫瑾搖了搖頭,突笑道:“寫巨幅對聯的是誰,隻怕你也萬萬猜不到。”

卓長卿不覺又自大奇:“是誰?”

溫瑾道:“寫這副對聯的,就是在武林中人緣極好的那個神偷喬遷。”

卓長卿心頭一震:“難道就是拿著三幅畫卷,到處揚言的巨富神偷喬遷?這倒真是令人無法意料。他怎麼會與溫如玉有著幹係?”

溫瑾淡淡一笑:“知人知麵不知心,世人的善惡,真叫人猜不透。武林中誰都說這喬遷是個好人,其實--哼,這人我知道得最清楚。”

原來當時醜人溫如玉立下決心,要將武林群豪都誘到天目山來。她想來想去,什麼都不缺少,就隻少了一個傳訊之人。

要知道此種情事,若要在江湖傳揚起來,溫如玉必是不能親自出麵,因為那麼一來,別人一定會生出疑懼之心。而這傳訊之人,不但要口才便捷,而且要在武林中本有極好人緣,使得武林中不會疑心她別有用心。

她想了許久,便著人下山,到武林中尋了三個符合此種條件之人,其一便是喬遷。另兩人其中之一生性剛強,本極不滿溫如玉的為人,上得山來,不到一日,就被溫如玉給製死,臨死之際,他還罵不絕口。

另一人也不願做此等害人之事,口裏雖然答應,但夜間卻想乘隙溜走,自然也被溫如玉殺了滅口。而那喬遷不但一口答應,且還替溫如玉出了許多主意,於是他臨走之際,不但帶了那三幅畫卷,而且還帶走溫如玉的一袋珠寶。

溫瑾將這些事對卓長卿說了,隻聽得卓長卿劍眉怒軒,切齒大罵。他生性忠直,自然想不到世上還有此等卑鄙無恥之徒。

但溫瑾卻淡淡笑道:“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有些人武林中頗有俠名,其實--哼哼,等會你到了裏麵,你就會發現許多你根本不會想到的事。”

卓長卿長歎一聲,隨著她掠入那綠葉牌樓。前行十數丈,山路忽然分成兩條岔道,一條道口立著一塊白楊木牌,上麵寫著:“易道易行,請君行此。”

另一條道口,也立著一塊白楊木牌,上麵寫著的卻是:“若行此道,難如登天。”

卓長卿心中一動,方自忖道:“這想必是那溫如玉用來考較別人輕功的花樣。”

卻見溫瑾腳下不停,身形如燕,已自當先向那難道中掠了過去。

他心中不禁暗笑:“她真是生性倔強得很,此時此刻,她在我麵前竟還不肯示弱,偏要走這條難走的路。唉--其實她留些氣力,用來對付仇人豈非要好得多。”

但此刻溫瑾已掠出數丈,正自回頭向他招手,他心念動處,卻也隨後掠了過去。

其實他自己生性亦是倔強無比,若換了自己選擇,也必會選擇這條道路無疑。倏然幾個起落,他身形也已掠出十數丈。隻見這條道上山石嵯峨,道路狹窄,果真是難行無比。但是他那輕功極佳極妙,此路雖然難行,卻根本沒有放在他心上。

他心中方才暗哂:“這種道路若也算難如登天的話,那麼世上難如登天的道路也未免太多了。”

哪知他心念尚未轉完,前麵的道路竟然更加平坦起來,便是輕功毫無根基的普通壯漢,隻怕也能走過。

他心中不禁又為之疑惑起來,忍不住問道:“這條道路也算難行的話,那麼那邊那條‘易道’之上,豈非路上鋪的都是棉花?”

溫瑾一笑道:“你又猜錯了。”

卓長卿一愕,心念動處,突然恍然道:“原來這又是那溫如玉故弄玄虛,是不是?易道難行,難道易行,這麼一來,武林中人十中有九都難免要上她的惡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