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連忙站了起來嘴裏應承著:“哦,好的。”
上班的第三天,紀凡抬頭挺胸的走在上班的路上,手裏拿著兩份策劃,一份是經理交給她的,另一份是晚上她在家裏整理出來的,想著一會見到劉董要怎麼說話,怎麼彙報,並且在腦海裏一遍遍預演著將要出現的情景,可想的越多就越讓人緊張,以前紀凡在她大姐那上班,從來沒想過什麼上下級之間應該怎麼說話相處,覺得都是家裏人,多一句少一句根本不需要忌諱,可是現在畢竟是在外麵上班,說來也挺可笑的,三十五歲的她竟然第一次真正的走進社會,不但她大姐紀平擔心她不能適應,就連她二姐紀敏也惦記,怕她處理不好和同事之間的關係,這樣一來,就讓紀凡自己也覺得挺緊張的,其實能怎樣呢?
鍾石傑對她說:“我不想讓你上班,如果累或者受委屈咱就不幹了,以後我給你生活費讓你在家待著。”
紀凡說:“不,我要好好幹,交給我的工作我一定要認真完成,然後晚上好好去上課學習,兩年半的時間我給你拿個大本回來。”
鍾石傑說:“你就說的好聽吧。”
紀凡不屑他的打擊,她不相信自己不行,雖然她也不喜歡出去上班,非常想往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期盼著能和鍾石傑有個寬敞漂亮的家;期盼著和他過正常的夫妻生活;期盼著生個屬於他們的寶貝,可是鍾石傑曾經和她說:“凡事都得有個過程,你不是想要結果嗎?那就需要這個過程,就需要忍耐……”
紀凡覺得鍾石傑說得很對,有哪個人能不存在過程就會直接擁有結果呢?所以她在忍耐,不管她有多想念六歲的兒子,她也是每星期就接他兩回,帶他吃好吃的,帶他玩他想玩的,給他買他想要的,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要怎麼救贖對兒子的虧欠。
鍾石傑很忙,從認識他第一天紀凡就知道,忙的累壞了身體,什麼胃潰瘍、腸炎、後腰的骨質增生還有膽也不好,忙的都神經衰弱,即使現在的他不論在金錢上還是地位上都高高在上,可紀凡就是覺得心疼,說不出的心疼,她寧願鍾石傑隻是個普通的居家男人,她希望他能健康,希望他能活得輕鬆快樂,更希望他和自己在一起是幸福的!可是,可是她有什麼資格這樣希望,鍾石傑已為人夫為人父,充其量她隻能算是他的……情人。
鍾石傑叫她老婆或者媳婦,這樣的稱呼讓紀凡既貼心又酸心,讓她如夢似幻的度過一個又一個孤單而又淒涼的夜晚,女人一旦被感情左右,那就像在做一場充滿心甘情願奉獻的夢,恨不得掏心挖肺,就是把自己置於最低賤的地位也無所畏懼,固執的去愛,固執的去守候,可是能怎樣呢?記得《剪愛》的歌詞裏有這麼一句:……有許多事讓淚水洗過更明白,天真如我,張開雙手以為可以撐得住未來,而誰擔保愛永遠不會染上塵埃……
真的是一見鍾情不可靠?性愛更是不著邊際?可紀凡就是愛了,就是和她愛的男人睡了,而且還樂此不疲的執著在等待,等待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生活在一起,很傻也很讓人不恥吧?沒關係,隻管嘲諷隻管笑吧!在紀凡的心裏覺得自己已經墮落到無邊的深淵裏,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糕的?
麵對十五層大廈,紀凡努力整理心情,出來工作就是不想日夜都陷在對他的想念和期盼裏,她需要讓自己忙碌,需要活出自己,可她真的行嗎?
很快的,隨著電梯裏的數字顯示,“叮”的一聲悅耳提示,紀凡的雙腳已經踏在了厚厚的墨綠色的地毯上,她每走一步無論是腳還是腿好像都用不上力氣,連同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也像被這層軟綿綿的東西延緩的無邊無際了,她猶似騰雲駕霧般走到一扇棗紅色的門前,抬頭看了看寫有劉董辦公室的掛牌,不明白自己緊張個什麼勁兒,這扇門看起來既結實又厚重,可手指敲在上麵所發出的聲響是清脆的,她隱約聽到一個男中音在裏麵說:“進來。”
紀凡深吸了口氣,推開門剛要說劉董好,可當她看到那個人時,她的心陡地就沉了下去,那雙發亮的饒有興趣的眼睛,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活像一隻姿態優雅胸有成竹的貓般,一瞬間紀凡覺得自己又像隻老鼠了,劉董翹著二郎腿用手指了指離他不遠處的那張灰白色的電腦桌,“這是你的地方!”
在他的注視下,紀凡渾身僵硬低著頭走了過去,不知道聽誰說現在都是貓怕老鼠,也許他才應該是隻老鼠,是隻身著西服革履有著貓一樣眼睛的老鼠,那自己呢?胡思亂想間她已經坐在電腦桌前。
“聽說你都有兒子了,多大了?”
“六歲。”
“還真看不出來,我以為你就二十六七呢!沒想到孩子都那麼大了。”
紀凡側身頷首對他禮貌的笑了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你老公是做什麼?”
她隨口答道:“熱電廠的。”說完,不禁心下暗然,也許她應該說我老公是做買賣的,他不但有一家4s店還有一家美容院,而且還是個開礦的,可是,她要是真有這麼一個老公,還需要出來工作嗎?
“熱電廠做什麼的?”
“哦,是個工人。”
“那你在這工作還習慣嗎?”
“還行。對了,這是昨天經理交給我的策劃,我又重新整理了一份。”
紀凡站起身畢恭畢敬的把手裏的文件放在他的桌上,劉董隻瞄了一眼,然後看著她問:“你很緊張?”
紀凡咧嘴無語笑了下,
“不用緊張,像昨天就很好。”
“昨天?”紀凡有些發愣的看著他玩味的笑,緊接著恍然大悟想起電梯間裏那猥瑣的一幕,猛然間她隻覺得渾身氣血上湧。
劉董起身走到她身邊,腦袋湊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不用這個表情吧!”說完又意味深長的有節奏的拍了拍她的腰,隨後走出了辦公室。
一聲門響過後,紀凡仍然站在那,腳像生了根,雙手攥緊了拳頭,渾身不可抑止的抖動著,胸腔裏湧動著無以名狀的屈辱和憤怒,她努力壓抑著自己,告訴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過了一陣,她轉過頭把視線投向陽光明媚的窗外,臉色蒼白,不知何時滲出的眼淚已慢慢幹掉,再滲出來,再幹掉,她特想自己突然就能長出一雙翅膀,從這裏飛出去!飛出去!
一上午劉董都沒有回來,紀凡就坐在電腦前上網查著有關酒店聖誕活動的資料,她想讓自己的策劃更加全麵、更加完美,她不能讓大姐、二姐失望,她需要工作,需要證明自己,需要實現一個人在社會上所應擁有的價值,人活著,誰能沒有委屈?沒有屈辱?比起那些在燈紅酒綠中求生活的女人來說,她想她還是有尊嚴的不是嗎?
尊嚴?她看著密麻麻爬滿字的屏幕,不知道為什麼她想笑,笑自己的裝腔作勢,笑自己的懦弱妥協,是身上這件黑亮的馬甲,抑或是這件黑亮的短裙讓她“英雄氣短”?讓她不同於那些賣笑賣身的女人那般下賤?其實,她倒羨慕那些女人,至少穿什麼自己說了算!至少陪什麼人也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