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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海灘是一天裏最最熱鬧的,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從四散走來,穿上泳衣,將一天的勞累和疲乏衝進海水中,然後清清爽爽上岸,帶著大海的激情投身到夜生活中。

這是林星被警察帶走的第五個日子,天氣還算不錯,波波和鄭化隨便在街頭小餐館吃了點,然後到海灘,選擇一個僻靜處,麵朝大海坐著。這五天誰也不好過,鄭化像是老了五年,波波呢,就差頭發沒掉,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像是縮了水。

兩個人五天裏沒說過一句話,好像都在生對方的氣。

“你,愛她麼?”坐了一會兒,波波忽然問。

鄭化沒有回答,五天裏他想過這問題,不止一遍,到現在他自己也沒答案。

“我愛過她,很愛。”波波說。

“但她讓我失望,讓我心寒。”波波又說。

鄭化仍舊沉默著,他知道今天波波叫他來就是談林星,可怎麼談呢?往事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翻過,他心頭那些朦朦朧朧的東西,被掀起,又被淹沒,到最後,竟如裸露的海灘,除了留下細碎的砂,啥也觸摸不到。鄭化這才發現,其實愛就是這樣一種細碎的情感,沒有印記,沒有波瀾,有的,怕就是那些永遠揮不去的陰影。

是的,陰影。

鄭化現在敢打包票,林星一定不知道自己愛過她,或者感覺到了,但一直裝做沒感覺。我不配她,鄭化過去這麼想,現在,卻充滿矛盾,難道那個衝自己和波波撒完野又惡意地攻擊警察的女人,就是自己曾經愛過的林星?

鄭化感覺自己被騙了,不是林星騙他,是自己欺騙了自己。

人有時候是很容易被自己騙的。

忽的,他想起了林星那天的話,想起了死去的林伯。他將目光轉向波波,他忽然想搞清楚,林星說的是不是真?鄭化懷疑,林星所以主動獻身那個叫歐陽的老教授,有很大的報複心理在裏麵,如果波波真跟林伯有什麼,林星的今天波波應該負責。

“你回答我,她說的是不是真?”鄭化突然大著膽子問。

波波吃了一驚,半天,喃喃道:“你也懷疑我?”

“不是懷疑,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沒有真相!”波波突地起身,她真是想不到,鄭化會問這個。然而,當她想奪步走開的一瞬,步子卻猶豫了,難道真的沒有真相?

波波徒然地原又坐下,腦子裏浮出一些記憶的碎片,零零星星,卻又刻骨銘心。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能欺騙自己的。波波搖了搖頭,換一種口氣道:“你托個人,把她弄出來吧,就當讓她接受了一次教訓。對了,林伯那邊的屋子我已重新收拾了一番,這是鑰匙,你給她。”說完,起身,這一次,她是真的要離開了。

鄭化在後麵喊:“你應該親自給她。”

波波隻當沒聽見,她懂鄭化的心思,可鄭化懂她麼?

當夜,王起潮便找到波波的新住處,這是去年建的一個小區,臨海,波波臨時租了一套公寓。王起潮進門就問:“林星出來了沒?”波波不滿地說:“啥事兒你都知道,你是不是太無聊,整天盯著百久?”王起潮沒介意波波的態度,其實他也是昨天才聽到。昨天下午他請公安吃飯,人家正好跟他講笑話一樣講起這事,王起潮當下說,林星是他親戚,求他們網開一麵,先把人放了。弄得公安怪怪地盯住他:“怎麼見誰都親戚啊,不會一聽漂亮女人就要認表妹吧?”王起潮這才實話實說,將林星波波還有百久的關係全吐了出去。那天帶走波波的警察正好跟王起潮請的這位過去在一個分局,昨天也是順便過來捧場的。有時候世界很大,有時候世界卻很小,王起潮趕忙給人家敬酒,操著西北話,一口一個老弟,叫得人家挺不自在。吃完喝完又洗過,那警察說回去就放人。王起潮白日裏就想打電話問問,誰知忙忙碌碌的一直騰不出時間。下班後他去了趟醫院,正好碰到李亞,李亞告訴他波波搬了家,王起潮這才趕過來。

“你消息倒是靈通啊,我搬哪兒你都能找到。”波波這話像是在諷刺,說出來卻變了味兒,聽上去倒有點訴委屈。

“波波,你沒必要把事情搞這麼僵。”王起潮心裏惦著林星,他認為波波這事做得有點過分。

“我搞僵?我願意搞僵麼?你沒見過她當時的樣子,她是在把我往絕路上逼。”

“林星是不對,可她畢竟是林伯的女兒。”

“你跑來怪我是不,你跑來替她鳴不平是不?告訴你王起潮,百久這個爛攤子我根本就不想管,她要她拿走好了。”波波吼完,扔下王起潮,一頭鑽進臥室,撲床上哭了起來。是的,她該哭,有誰理解她的苦衷呢,有誰替她著想呢?這些日子,她受的委屈還不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