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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惠是因為一封信找到這座出租小院的,信是兩天前馬才寄來的,章惠並不認識這個馬才,劉征在白銀的時候,章惠聽說他有個姓馬的同事,但不知是不是這個馬才。馬才在信中說,劉征騙了他,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以歹毒的方式拐走了他的女朋友,令他痛不欲生。馬才告訴了劉征跟劉瑩藏身的地兒,還說劉征借作家這身皮,騙了不少女孩的感情。

狠啊,劉征。看完信的第一反應,章惠就覺她跟劉征之間完了,徹底完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惡夢終於結束,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方式。

怪不得呢!章惠想起上次去見劉征的情景,那次她本是執意要把劉征弄回白銀,既然文學院待不下去,就該老老實實回來,不抱任何空想地踏實生活,一個人不能老是活在夢中,這點上章惠很同情劉征,認為他中毒太深,經曆了這些挫折,他應該清醒。如果劉征真能清醒,她是可以原諒他的。

誰知劉征仍然執迷不悟,不僅如此,還大罵她俗,庸俗至極!黃河邊,鐵橋下,分開兩年多的夫妻再次爆發戰爭,章惠簡直要瘋了,結婚到現在,沒一次吵架他不罵俗這個字,仿佛他們之間的錯誤不是兩個人的錯誤,而是雅與俗的錯誤。後來章惠服了軟,畢竟她看到的劉征是一個落魄至極的劉征,有哪個妻子願意自己的丈夫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呢?她提出去看看他現在的住處,缺少什麼,給他添點。誰知劉征鼻子一哼,冷笑道:“什麼也不缺,就缺一張床。”

劉征戳的總是章惠的痛處,結婚不久,他們吵架,章惠將劉征轟下床。此後,劉征便不再跟她同床睡,偶爾地要過生活了,臨時性擠上來,辦完事便又收拾起他自己,睡他的沙發去了。一件小小的錯誤,卻讓他記恨終身,章惠為此付出的代價真是太大。

現在她明白,劉征為啥不讓她看到自己的住處,他是金屋藏嬌啊。

立在黃河邊這座破院的小門前,章惠傻傻地驚訝著自己。她居然還不相信馬才,居然還堅定地認為劉征心裏不會有別的女人。人世界有她這麼愚蠢的女人麼?沒有!章惠果斷地掉轉頭,在屋內驚起的恐懼和抖索聲中,她衝自己說,你應該羞死在黃河裏。

水車搖啊搖。

很多個日子後,章惠衝王隊長說:“我離了。”王隊長並沒驚訝,隻是淡淡地說:“離了也罷,離了至少還能解脫。”章惠有點失望,更有種被冷落的被輕視的暗痛。她跟劉征真的離了,離得很平靜,這事沒驚動任何人,多年結的痂,一刀下去,就沒了。她甚至沒跟任何人提起,今天所以說出來,是她覺得惟一能理解她的,就一個王隊長,可王隊長並沒流露出要理解她的意思。章惠站了站,春日的風還有幾分涼,吹得她一寒一寒的。“有些人是永遠走不到一起的。”她又說。

王隊長好像沒聽見,渡槽工程很緊張,王隊長要把吳百萬耽擱掉的時間爭回來,他看了章惠一眼,就往工地上走。章惠有點發急:“我得感謝馬才,要不然我至今還在傻等。”

“馬才,哪個馬才?”王隊長突然停下腳步,問。

“還有哪個,就是曾經跟劉征那混蛋一起上班的那位。”

“你是說……他人呢!”王隊長像是忽然被什麼事捉住,臉色驟變,神色分外緊張。

“你是問誰啊,馬才還是劉征?”章惠有點奇怪,不明白王隊長為什麼突然會犯急。

“當然是馬才!”王隊長一把拽住章惠,聲音發抖地喝問,“快說,他在哪?”

“我哪知道,我隻是收到他一封信。”

“信?”王隊長的臉色已不隻是緊張了。

章惠猛就意識到什麼,天啊,不會吧,她嚇得往後縮了兩步,無辜地盯住王隊長,不可能,絕不可能!

“快說啊,他到底在哪?”王隊長已有點像吼了。

章惠眼看要哭了,她真是不知道馬才在哪,信上沒寫地址,寄信人一欄是空的。不過郵戳是深圳的,她記得清。她抖著聲音,剛把深圳兩個字說出口,王隊長已丟下她,朝生活區疾步走去。

出事了,這下出事了!關於自己的那點兒痛苦早已驚到腦後,章惠驚惶失措地瞪住王隊長,腦子裏猛就跳出一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名字:水粒兒。

天啊,我怎麼這麼傻,我怎麼就沒想到,拐走水粒兒的會是馬才!

接著,一個更大的疑問跳出來:馬才不是拐了水粒兒麼,怎麼又跳出一個女朋友?

亂了,世界徹底亂了!等章惠從疑亂中回過神,王隊長已背起挎包,說要去深圳。章惠驚叫:“深圳那麼大,你上哪找啊?”王隊長吼了一聲:“至少我現在知道了方向,以前他媽的我連方向都沒!”

王隊長說的是實話,水粒兒無端消失後,他找過若幹次,每次都是按睡夢中夢到的方向去找。想想也真是可怕,到現在,王隊長還不知道水粒兒已死,還以為她跟著馬才在某個地方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