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兒,這次進宮選秀以你的容貌才藝加上爹爹的地位,你一定能當成皇後的。到時候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何等的榮耀啊。家族也會跟你沾光的。”
彼時,她坐在她爹爹的對麵,眼睛瞟向窗外。窗外她的丫環小蘭正在跟木匠房的小慶子湊在一起,她看見小慶子拿出了一根木釵偷偷摸摸的塞給小蘭,小蘭接過木釵羞紅了臉,那般青澀的愛情啊,讓她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她收回了目光看向坐在對麵的爹爹,婉然一笑,嫵媚眾生,她說,“爹爹,在你心裏那榮華富貴自是重要過女兒的終生幸福了?!”她爹爹愣住,而她也不再說話,眼神又飄了出去,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次日進宮前,小蘭幫她梳妝打扮。
“小姐你這麼漂亮一定能得到皇上的寵愛的。”
她淡淡的笑,看不出情緒,“這麼說小慶子看上你是因為你夠漂亮了?”
“小姐!你又來逗人家。”
她仍是笑,小女兒姿態,卻分明有些落寞,“你不懂的,那深宮之內從來都不缺美色。而我想要的不過是像你那樣有個貼心的人做夫君。”
“小姐……”
她從盒子裏取出一隻鐲子套在了小蘭的手腕上,“你跟了我七年了,現在我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這個鐲子送你,就當作你的嫁妝了。”
“小姐,……”小蘭眼裏含淚,“要不小姐跟老爺說說別進宮了吧。小姐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嫁了,小蘭還給您當丫環。”
她笑笑,拍了拍小蘭的手,“別說傻話了。”她起身而立,身穿宮裝端莊的走出了大門。
那一天,她的宮廷生活就此開始。
進了宮,果如父親所說,第二日就被冊封為後。接到冊封的時候,她冷靜的連來傳旨的太監都驚異莫名。“不愧是薛丞相調教出來的女兒,果然與眾不同。您被冊封為皇後一事,奴才已經派人去丞相府報喜。”
“那就多謝公公了。”她遞了賞銀,轉身離去。看了看手上的聖旨,她抿嘴低笑,人人都以為她是在高興被冊封為皇後,無人知道她是在心裏嘲笑,“權利權利,原來無非是說有多大的權就可以為自己謀取多大的利。”她歎了口氣,隨手把那聖旨丟進櫃子。
大婚之前,公公送來做嫁衣的綢緞時,她正倚在窗邊看書,執著的認真。聽見太監的稟報,她抬頭看了一眼那些布料,皆是大紅的顏色,繁雜的刺繡。蘇香閣的刺繡舉國聞名,而她僅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第一個吧。”而後是披霞,鳳冠,鞋樣,零零羅羅的,她連頭也不抬了,“都要第一個就行了。”一幫太監宮女麵麵相覷,半晌沒有聲音。她抬起頭來,微微蹙眉略帶疑惑的問,“有什麼問題嗎?”帶頭的太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鞠躬彎身,“沒問題的,娘娘。奴才們這就按照您的要求去籌備了。娘娘還有什麼要求嗎?”她微微的搖頭,眾人退下。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幾日,除了宮女們一會給她試試這個首飾,一會試試那個佩花以外,她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坦。每日曬著暖暖的太陽,坐在窗口認真的看書,累了的時候就趴在窗台上天真的發呆,看著窗外微風吹過,柳枝搖曳。
終於到了大婚的前日,早上她老早的被宮女叫了起來,她朦朧這雙眼,微有些懵懂,而後才反應過來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輕輕的歎了口氣,貪戀的看了一眼門外那棵柳樹,而後像個傀儡娃娃般任由宮女擺弄著裝,佩戴繁重的首飾。
“二哥,我們去看看未來的皇嫂什麼樣吧。”
那個俊俏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頑皮的小弟搖頭微笑,“你真是被皇兄慣的無法無天了。”那個被責備的年輕男子一臉俊俏的麵孔,隻是尚帶青澀,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全無正經。
“怕啥,看看而已,真被人逮住了我們就說去替皇兄看看婚禮籌備得如何了。走了走了。”他邊說著邊拉著另外一個男子走。與那年少的男子不同,那年長的男子臉上的微笑,眸子裏的目光甚至於他周身的氣息都是溫暖柔和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二人不多久就來到了昕兒的窗外,正聽到裏邊的話語聲。
“娘娘,你真的好漂亮啊。”
“這宮內也許缺很多東西,可是最不缺的就是美色。”
“娘娘真會開玩笑,這宮裏的東西都是皇上的,要什麼有什麼,什麼都不缺呢,不信你要什麼奴婢去給你找。”
“是嗎?我隻想要一根木釵。”
“娘娘你真會開玩笑,這金釵銀釵玉釵要什麼有什麼,這宮內哪有人帶木釵的,更何況您是娘娘。”
她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推開窗子,愣住。同樣愣住的還有蹲在窗子低下偷聽的那兩個人。隻是一眨眼的瞬間,她若無其事的又關上了窗子,走回了梳妝鏡前。窗外,那個年輕的男子見狀愣住隨後轉念一笑,心裏默道,想不到薛丞相那樣的人調教出來的女兒卻是個反應一等一的聰明女子。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兄長,卻發現兄長站在那裏有如石像動也不動。那年輕男子微愣,心底泛起不好的念頭,拉起兄長轉身便跑。
屋內,許久,她輕輕地問了一句服侍的丫環,“皇上可有什麼兄弟?”
“有啊,一個是景嵐景王爺是皇上的二弟,是宮中禁軍統領呢,人總是很和藹的。很多宮女都很喜歡他呢。還有一個是雋癕雋王爺,是皇上的三弟,總是嘻嘻哈哈的,也很惹人喜歡呢。其他還有一些王爺,不過最受喜愛的也是皇上最親近的就是這兩位了。”
她推開了窗,看向窗外的柳樹,心裏幽幽的歎了口氣,“原來他竟是個王爺。”
“二哥,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看上我們的皇嫂了吧?那小弟我可真的幫不了你。”
“……”
“二哥?”
“是她。”
“什麼是她?”雋癕疑惑的問,臉上仍是那惹人的嬉笑。
景嵐回頭看向雋癕,目光悲哀,隻是輕輕的重複了一句,“是她。”
雋癕臉上的笑慢慢的收了回來,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神色異常,“是她?”
景嵐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嗯了一聲。
“二哥!”雋癕情不自禁的哀號一聲,“天啊,怎麼會這樣。”
景嵐沒有說話,隻是一向溫柔的麵孔上流露出無法抑製的痛苦之色,剛毅動人。
三年前,景嵐帶著任務出行,至徐州時,遇歹匪刺殺,敵眾,景嵐不敵,受傷而逃。至荒野處,流血過多,暈厥。後幸得一女子所救,那女子幫他換藥照顧他三日。第一日他深夜高燒,神誌模糊,那女子一直幫他用冷水敷頭,迷迷糊糊之間,隻覺得有一雙柔軟的手反反複複的探試他的額頭。第二日他清醒,語音沙啞說不出話來,那女子拿了碗清淡的小粥給他喝,他無力的靠著牆,看她溫柔的吹涼再輕輕地送到他唇邊,很溫柔很細心。他想跟她說會話卻聲音嘶啞,她微笑著安慰他,讓他多休息,她會照看。後,他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三日,她找來大夫給他重新換藥包紮傷口,大夫臨走時叮囑她,說雖然已經沒什麼事了,不過讓她仍要好好照看自己夫君,以後不能再受這樣的重傷了。彼時,他顧不得扯痛的傷口,輕輕地笑,而她則羞紅了臉輕輕地白了他一眼後便送走了大夫,去了隔壁的房間休息。他後悔唐突了她,本想次日好好道歉,而後表明自己心跡的。誰知道次日來服侍他的竟是店小二,說是她已經退宿,留下了一筆錢給店家,讓店家照顧他至他能夠下床。
景嵐病好回宮後,皇太後本要安排他娶葛學士的女兒做福晉,可是景嵐一口回絕,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無論誰勸都沒用。後來還是雋癕去旁敲側擊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景嵐不是沒有找過,可是徐州都快讓他翻了個底朝天了,也沒有再找到那個女子。找了三年,反反複複的找了不下數十次,可是茫茫人海想找個人就像大海撈針一般,有誰猜想的到就在景嵐都快死心的時候又碰到了她,可是昔日的佳人如今已貴為皇後,而且還是自己的皇嫂……
哀,莫大於心死。
“二哥,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二哥,你別傻了,你忘了她吧。她是皇後啊,是我們的皇嫂,長嫂如母啊。”
景嵐沒有說話,隻是回頭深深的哀傷的看了雋癕一眼,隻那一眼便讓
雋癕再也不忍心說出任何話來。
雋癕看著景嵐越行越遠的身影,無力的扶助了額頭,低聲悲歎了一句,“天意弄人啊!”
當日深夜,他來到她院外的樹上,意外地看見她穿著一身月牙色的睡衣散著頭發很沒形象的倚靠在窗沿邊,看樣子宮女和太監都被她趕去休息了。他隻是靜靜的坐在樹上看著她,看著她直到子時才從窗沿上蹦了下來進了屋內,她單薄的身影被燭光映著,麵孔的輪廓異常清晰。屋裏的光從明亮到漆黑,他仍是安靜的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