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很早就被叫了起來,梳妝打扮。身著大紅色的嫁衣,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她頗有些不習慣那種豔紅的顏色。被宮女領著出去,然後開始婚禮大宴。就這樣整整的折騰了一天,直到她被送到房內又等了許久,皇上才進來。他掀了她的蓋頭,看著她清晰淡漠的眸子,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讓宮女和嬤嬤都出去後,他遞給她一杯交杯酒,自己一杯,他們臂挽臂喝了交杯酒,他擁她上床,不算溫柔也不算粗暴的占有了她,而後睡去,自始至終,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
那一夜,她睜著眼睛一直到天明,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景嵐坐在她院外的樹上看著她的臥室也看了整整一夜,彼時雋癕坐在他的身邊,他們二人也是一句話都不曾說。
到了天明,她先是去拜見了皇太後,而後便是眾嬪妃來拜見她,她漠然的看著那些嬪妃,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這宮裏的事情,微微有些走神。就這樣度過了她成為皇後的第二天。
又是入夜,她聽太監說皇上今天晚上要臨幸蘭貴妃,便趕了奴才們去休息,而後一身素衣如雪,目光散漫的倚坐在窗邊,望向天上的半弦月。
“二哥,你不能再去了。”
景嵐沒有答話,仍是朝著她的寢宮走去。被雋癕一把拉住,“二哥,聽我一句吧,不要再去了。”
景嵐停了下來,沒有回頭,“我隻是想去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二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在這宮裏的女人過的是什麼日子難道還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嗎?更何況皇兄討厭薛丞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也是憑借薛丞相和太後給皇兄的壓力才當上皇後的,皇兄又能多寵幸她。你看不看她,她的狀況都是那樣。更何況你真的不能再去了,這宮裏是什麼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肆意而為早晚會害死她。”
景嵐愣住,站在那裏。許久,他低下頭去,輕聲地說了一句,“我知道,我隻是無法控製我自己。如果注定她不屬於我,那上天為何又要讓我先遇到她?”
雋癕也歎了口氣,默默無言。拉著景嵐去了自己的府邸,那一夜,他二人醉到不省人事。
若是一直這樣平安無事下來自是雋癕最希望的,可惜人生之事往往是你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蘭貴妃誕下格格,可是偏偏就那麼巧,在皇後去拜訪後小格格就死了,死因不明,幾個太醫查硬是沒查出來半點蹤影。她成了首選的懷疑對象,雖然沒有任何證據。皇上不怒反笑,譏諷的看她,眼中的鄙夷一覽無餘。她被限製在自己的院內,一步也不許外出,直到事情的真相查清楚為止。景嵐被指派看守她。
入夜,她和他一起坐在院子內,相顧無言。諾大的院子如今隻剩他們二人。景嵐坐在她的對麵一杯杯的喝茶,也不說話。她幽幽的歎了口氣,輕聲地說,“那孩子不是我殺的。”
景嵐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
她愣了一下,轉開臉去,看向湖麵,湖水輕輕的蕩漾,波紋一個接著一個。
“我沒有想到會再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
“你的傷好了嗎?”
“好了。”
“哦。”
“那時候多謝你照顧我。”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
他二人又無言,許久,景嵐開口說話,聲音頗有些嘶啞。
“我曾經找過你,隻是沒找到。”他低下頭去抿茶,看不清神色。
她愣了一下,也低下頭去。“那時我也是和家人走散了,後來剛好在荒地裏遇到你,照顧了你幾天。然後家裏人就找來了,我怕爹爹猜忌,惹來麻煩,所以不告而別。”
他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次的事情我會幫你查明真相的,一定會還你清白。”
她淡淡的笑,揚起麵孔。月光照耀她的臉龐,潔澈明媚,分外迷人。
“無所謂的,我不在乎。畢竟還有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他心思一動,正要說話。卻聽見一聲咳嗽聲。
“二哥,你領了這樣的美差也不告訴小弟一聲,太不夠意思了。”
她站起身來,“雋王爺。”
雋癕笑著搖了搖頭,“皇嫂不要擔心,這次的事我和二哥定會為你查明真相。不過現在皇嫂可不可以先幫我弄個茶杯,我實在是有點饞你這裏的桂花茶啊。”
她淡淡的笑,“雋王爺坐,我去去就來。”她轉身進屋。
“二哥,你不記得那天我們喝醉酒時你說過什麼了?我們說好的,過去的事情就忘記算了。”
“你也說了,那天是喝醉酒了。”
雋癕氣結。
剛好昕兒拿了杯子出來,雋癕賭氣一般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牛飲一般的灌了下去。
昕兒見狀微笑,“我去做幾個小菜來,你們兄弟慢慢聊。”
“不用了,怎敢勞煩皇嫂給小弟做飯。”
“那有什麼,長嫂如母,我做頓飯給你也是應當的。”
“這話你跟我二哥說吧。”
昕兒愣住,景嵐愣住,雋癕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時間就像空氣都凝固了,尷尬無比。
昕兒未再說話,轉身進了房間。
雋癕懊惱的低下頭去把腦袋放在石桌上,“讓我死了算了,現在不死早晚也被你們害死。”
景嵐麵色冷冷的,仍是一口一口的品茶,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在景嵐和雋癕的努力下事情總算查清了,竟是晴貴妃下的毒。平日裏她跟蘭貴妃的關係看上去是最好的,可是誰知道兩個人暗地裏爭鬥到如此地步。晴貴妃甚至還想趁機嫁禍給皇後,後宮之內誰都知道皇後不得寵,到時候皇上盛怒沒準就廢了皇後,這邊蘭貴妃又肝腸寸斷梨花帶雨,沒準皇上一心疼就封蘭貴妃為皇後了。到時候晴貴妃又是跟
蘭貴妃走的最近的人,自是也能多些機會得到皇上的寵幸。
晴貴妃被賜四十大板而後打入冷宮。是景嵐行的刑。打到三十大板的時候晴貴妃就斷氣了,竟是被活活打死了。雋癕攔住景嵐說,“人都死了,算了,二哥。”景嵐斜睨,“聖上賜了四十大板便是死了也要打全。”說著又打了五板。雋癕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奪過板子丟向一邊,“夠了,二哥!”雋癕看向麵無表情的景嵐,神色痛苦的喃喃道,“二哥,夠了,真的夠了。”
晴貴妃身亡,皇後清白已表,自然就恢複了自由之身。
“女兒,你受委屈了。”
她神色淡淡的看向對麵的父親,“沒什麼,有勞父親掛懷了。”
那人訕訕,“你也知道家族的事情比較多,這次你遇難沒能及時救你出來爹爹心裏也很難過。不過還好你吉人天象有驚無險,真是老天保佑。”
她仍是淡淡的笑,似有若無,也不答話。
下午,奴才稟告說雋王爺求見。她微有錯訛,屏退了左右。
“晴貴妃死了。”
她秀眉微蹙,看向雋癕。
雋癕苦笑一聲,“嘿,是二哥打死的。人死了接著鞭屍。”
她仍是皺眉不語。
雋癕歎了口氣,看向她,“勸勸他吧。他是在為你立威,可是太過了,我怕別人看出端倪啊。你勸勸他吧,也隻有你能勸動他了。”
她輕輕的點頭,“我明白了。”
雋癕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而後無奈的搖頭離去。
入夜,他又來到院內的亭子裏,她一身素淨的宮裝在那裏等他。他愣了一下,而後走過去筆直的坐下。
她坐在他的對麵,“晴貴妃死了?”
“雋癕來了?”
她沒答話,隻是歎了口氣,“其實不必的,我能夠保護自己。”
他抬頭看她,“你的性格不適合在這宮裏。”
她點頭,“我知道,可是我可以學。”
他微微皺眉,口氣粗暴,“沒有學的必要,勾心鬥角不是什麼好東西來的。你不需要學。”
她看向他,“既是如此,我的清白也已經證明了,以後煩請景王爺不要再來我這裏了。”
他未答話,隻是握著杯子的手緊了又緊,一直到杯子裂碎,杯子渣紮進了手心,她和他都不曾吭一聲。他終於離去,不曾看見在他離去之後她背過身留下的淚滴。
在那件事情過了一個月以後,皇上終於再次臨幸她。
她沒有細心的梳妝打扮,而是像平時一樣點著香爐懶散的靠在窗邊看書。皇上進來後瞄了她一眼,便去床上躺著了。她放下書,走過去坐在床邊,看向那個人,“我們可以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