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雅雯揚起目光,“這話倒有點新鮮,說說看,你現在看到啥新聞了?”
“你跟我來。”陳言今天興致很高,他拉著林雅雯,朝湖邊的堤壩上走去。這堤壩還是很早以前留下的,大約是晚清年間吧,據說那時南湖汪洋一片,水草繁茂,鴨鵝成群,湖邊居民怕湖水淹沒莊稼,築起了這道堤。如今雖說湖幹了,堤壩卻還完整地保留著。
兩人來到堤壩上,陳言指著遠處的林子說:“林縣你看,如果把南北二湖封閉起來,就跟封山育林那樣,不讓人進出,不讓羊群出沒,就算不再提倡種草種樹,怕是用不了十年,這兒一定會水肥草美。”
陳言的聲音感染了林雅雯,望著遠處綠油油的楊樹,還有大片大片的沙棗林、紅柳叢,以及梭梭、毛刺等,心血跟著沸騰。陳言說得沒錯,這兒要是真學山區封山育林那樣,製定硬政策,把所有踩踏的腳步阻止住,沒準綠色真就能連成片。綠色中間那刺眼的斷裂帶,其實就是人類活動的結果。
“你這個主意好,怎麼想出來的?”林雅雯一時激動,感覺陳言不經意間說出了一個妙點子。
陳言嗬嗬一笑:“瞎想的唄,在湖裏走來走去,每次都要踩斷不少小樹枝,你說,我們到底是在護林還是在毀林?”
林雅雯沒回答,她的目光仍然被茫茫的湖區牽著,南北二湖,曾是沙鄉人的生命之湖,沙湖兩個字,正是因此而來。但隨著沙鄉發展的腳步,這綠,這水,卻在一天天消失,想來,這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人類越是想改變自然,自然卻越是惡作劇地報複人類。她來沙湖縣兩年,年年喊種樹,年年喊保護生態,結果呢,腳下的土地,比兩年前又幹旱許多,綠色也比兩年前少了許多,再這麼下去,怕是這一片綠,就會被身後茫茫的黃沙吞噬。
有時候最笨的辦法,或許就是最管用的辦法。把人撤出去,真是比啥辦法都管用。
“人呢,人往哪去?”激動了一會,她又回到了現實中。
“該往哪去到哪去。”陳言正拿著攝像機,拍攝從遠處慢悠悠走來的一群羊。不用猜,那羊一定是七十二的。
陳言順口甩出的一句話,又讓林雅雯怔想半天。哪是該去的地方?南北二湖有四個鄉十九個村委員近十萬口人,往哪去?這樣大的工程,哪是她一個縣長做得了主的!
“走啊,還愣著做什麼?”陳言已到了遠處,見林雅雯還傻站在堤壩上,放聲喊。林雅雯這才醒過神,知道自己不該做這種夢。到了跟前,陳言笑道:“隨口說說,你還當真了?”
“不是我當真,是這個建議真有價值。”林雅雯認真地說。
“有價值的東西太多,實用的卻太少。你是縣長,不能跟我一個思路,你得首先考慮實用。”陳言說著,又舉起照相機,抓拍天上的白雲。七月的沙漠,天高雲更高,望一眼都能把人的心扯起來。
這一天,陳言跟林雅雯兩個原本有可能成為冤家的人,在沙漠裏轉得很快樂。這得歸功於陳言。自從離開晚報社,自從成了一名失業者,陳言的心境,發生了巨大變化。一番艱難抉擇後,他終於從低穀中走出,開始笑對人生。受他的鼓舞,林雅雯的心情也變得透明,不再沉重,不再壓抑,一種快樂感染著她,激悅著她,這快樂是辦公室裏體驗不到的,也是平時很少能擁有的,她有種身心徹底放開的暢快感。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出很遠,夕陽將大漠染得一派絢麗,莊戶人家的屋頂升起嫋嫋炊煙時,兩人往回走。
經過一片鹽堿地時,陳言忽然說:“有人托我問候你呢。”
“誰?”
“你猜猜。”一路交談下來,陳言已完全沒了拘謹,老朋友似的,他也沒想到能跟林雅雯聊得如此自然。這陣兒,忽然記起一個人,心想咋把這事給忘了?
“我猜不到。”林雅雯也早已沒了縣長的架子,跟大姐姐一樣親切自然。
“你的老同學,老朋友。”陳言道。
“他?”林雅雯疑惑地問了一聲。陳言朗聲一笑,點了下頭。林雅雯的步子就止住了,怔在那兒,怎麼可能呢,他不是……
“他在哪?”怔了一會,林雅雯追上陳言,急切地問。
“幾天前我在青土湖遇見他,跟他聊了一下午。”陳言表情詭秘,語氣也神神乎乎,“沒想到吧?”他又說。
“不可能!”林雅雯像是被老鼠咬了一口,尖噪噪地叫了一聲,她認為陳言在撒謊。
陳言停下腳步,望住林雅雯,極為認真地說:“真的,我也沒想到能遇見他,他跟以前大不一樣,傷感,迷茫,一個人徘徊在湖裏。”
“這……這怎麼可能?”林雅雯還是認定鄭奉時去了外麵,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但是陳言的話她又不能不信,陳言沒必要跟她撒謊。
“你跟他聊什麼了?”她問。
“我們聊得很多,我的前半生,他的前半生,加起來,就是非常坎坷非常有意義的一生。”陳言又在抒情了,林雅雯的心,卻因了鄭奉時的突然出現,變得迷惘。他在湖裏,他居然在湖裏!她聽見自己的心在使勁叫喚。
“其實,他對流管處,是很有感情的。”陳言的聲音也變得迷茫,“隻是可惜了,像他這樣的人,到哪兒也不會討人喜歡。”
“為什麼?”林雅雯下意識地問。
“典型的死腦筋,不開竅,或者叫不識時務。”
“哦。”林雅雯歎口氣,將目光從遠處收回,認真聽陳言往下講。
“流管處會出大問題的,等著吧,也許就在今天,或者明天。”陳言的口氣變得玩世不恭起來,林雅雯又看到了以前那個陳言,憤世嫉俗,自命不凡,還有小文人的自以為是。
“這話怎講?”她試探著問過去一句,她想陳言可能聽到了什麼。
“感覺,你相信感覺麼?”陳言突然問她,林雅雯有點泄氣,她想聽的,是鄭奉時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一個能幹事的人被他們攆走了,一個很有前途的單位被他們挖空了,千瘡百孔,現在的流管處,真是千瘡百孔。要相信,紙裏麵最終是包不住火的,沒有什麼力量能把火山壓製住。”陳言的話近乎瘋人瘋語,林雅雯的心,卻隨著這些話沉下去,越來越沉。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陳言越說越離譜,林雅雯隻好拿話打斷他。
“不,你能聽懂,其實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
“結局,所有人的結局。”
這個瘋子!
後來,林雅雯還是忍不住問起鄭奉時來,陳言笑道:“他走了,去了新疆。”
“胡言亂語。”林雅雯不滿道。
“真的,我送他上的車。臨別前他跟我說,如果見到你,讓我帶給你一句話。”
“什麼話?”
“離開沙湖縣,回你的省上去。”
這天臨分手時,陳言又說出一個更為震驚的事實:鄭奉時早就離婚了!
“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怕是全流管處,沒一個人想到。他跟謝婉音,早就分了手,隻不過他把一切都藏在心裏,沒跟任何人提起。他這次去,是為了謝婉音。”陳言的聲音低下去,低得近乎聽不到。
“謝婉音要做手術,乳腺癌。”
4
夜半的時候,林雅雯再次收到幾條短信,打開一看,是一首詞,因為長,一次發不了,分三次發了過來。
亭亭野菊
一絲孤傲
曾向秋風爭秀
浮雲來去歎虛空
亦閑看
露荷斜柳
樂天知命
經霜芳蕊
佳韻鬆竹是友
風流未誤伴嬋娟
蟹肥處
清香分酒
這次不用再猜,以後再也不用猜了,林雅雯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張麵孔,那可是大學時代公認的美人啊,校花,多少男生夢中思念的對象。想不到,鄭奉時竟跟她離了,更想不到,當初那麼心高氣盛,目空一切的謝婉音,竟……
竟患了癌症!
林雅雯的眼裏,忽然浸了淚。她已無法用心去讀,謝婉音寫了什麼,望著手機屏幕上那一行行模糊的字,她的心濕了,往事奔騰出來,頃刻間,淹沒了她的夜晚。
謝婉音跟林雅雯不在同一個係,大學時代的謝婉音讀的是林業經濟管理,她在學校相當活躍,憑借藝術方麵的天賦,大二時已成為引人注目的人物。林雅雯至今還記得,謝婉音跳新疆獨舞時禮堂裏鴉雀無聲的情景,能容納兩千人的禮堂,常常是謝婉音為他們展示新疆民族風情的地方,她用自己的舞蹈還有一顆純粹的心靈,帶給他們對神秘新疆的無限向往。
謝婉音的父親是農墾兵團農二師三團團長,母親生在南國,是最後一批進疆女兵,謝婉音在琴聲和葡萄的芬芳中長大,遼闊的疆域給了她太多靈感,天山、草原、大漠戈壁,無不在她身上打下烙印。二十多歲的謝婉音不僅才貌出眾,組織和交際能力也非同尋常。大學時代的林雅雯盡管也很出色,跟謝婉音一比,就失色多了。這也是同樣出眾的鄭奉時為什麼常常把目光投向謝婉音的原因之一。
大學時代的他們並沒產生什麼,興許是謝婉音太過顯眼,鄭奉時並沒敢追求她,到了後來,彼此走上工作崗位後,相隔兩地的鄭奉時和謝婉音猛然爆發了愛情,等林雅雯聞知消息時,兩人已相擁著走進婚姻的殿堂。林雅雯記得,得知他們結婚的那一天,她是哭過的,淚水濕了一地。她感覺愛情在那一個季節突然枯萎,再也開不出嬌豔的花。
鄭奉時跟謝婉音有過一個女兒,據陳言說,孩子在兩歲時夭折了。具體怎麼夭折的,陳言沒講,可能鄭奉時也沒跟他講,畢竟那是很殘酷的記憶,林雅雯能想象出鄭奉時心裏的痛。陳言隻說,孩子的夭折對他們打擊很大,婚姻開始走下坡路,加上謝婉音死活不肯離開新疆,鄭奉時又調不過去,長期兩地分居,加速了婚姻的死亡。
對這些,林雅雯不感興趣,她也沒讓陳言多講。婚姻如同一棵樹,需要兩個人的雨露和陽光共同滋潤共同照耀,缺了任何一種營養,這樹都會枯萎、凋謝直到死亡。林雅雯自己的婚姻也還一塌糊塗呢,哪有資格對別人的婚姻評頭論足?
震撼林雅雯的,是謝婉音的病,還有她未來的人生。婚姻錯了可以從頭再來,生命卻隻有一次。坐在墨黑的夜裏,林雅雯止不住地一次次為謝婉音發出嗟歎,發出惋惜,還有……她在想,謝婉音為什麼要發給她這麼多短信,難道她已察覺出,自己對鄭奉時還抱著一份不死的心?
林雅雯嚇了一跳,不死的心,她有麼?
飛機上那張麵孔嘩就閃現出來,那個時候她為什麼不打招呼,她是認出她了的呀!
時光如梭,時光如夢,時光把一切都衝走了,又把一切都留下。
林雅雯再次哭了。
由於發現巨大的財務黑洞,陳根發和劉副廠長拒不按工作組議定的程序,將預製廠移交給付石壘,水泥廠王正明也站了出來,帶著五十多號工人,臨時成立一個維權小組,要清算水泥廠債權債務。已經平靜下去的流管處再起波瀾,移交工作陷入僵局。
這一天,已經返回省城的水利廳長曾慶安再次來到流管處,跟陳根發他們耐心談了三個小時,不見效果,曾慶安一激動,衝付石壘跟喬仁山說:“廠子今天就交,交不下去也得交。如果有人阻攔,就采取強硬措施,出了問題我負責。”曾慶安這句話本來是有意說給陳根發聽的,一個已經被免去職務的小廠長,居然對廳長的話充耳不聞,曾慶安對陳根發,就不隻是失望了。他想陳根發今天要是真敢起哄,就讓派出所把人帶走,這一次,曾慶安不敢不強硬了。再不強硬,流管處這團火,就會燒起來,越燒越大,那麼……
誰知曾慶安剛一發話,洪光大便跳將出來,這段時間,洪光大過得太寂寞。上次被工人圍攻,若不是馮橋在電話裏將他罵個狗血噴頭,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馮橋已走,洪光大巴不得借這機會,出口惡氣。
洪光大帶著開發公司幾十號人,跟在付石壘他們後麵,很有氣勢地來到預製廠,說是幫工作組清點財產。結果剛一進大門,就讓工人們鎖在了廠內。小候子指揮著工人,將大門朝裏鎖上,不讓陳根發他們進來,他站在廠區中央的花園牆上,衝工人們喊:“同胞們,受苦受難的弟兄們,我們辛辛苦苦掙下的廠子,今天就要被別人拿走,往後,我們就會成為無家可歸的失業者,這種事,我們能答應麼?”
“不能!”
“堅決不能!”
小候子話剛落地,工人們憤怒的聲音便響起來。付石壘剛說了句:“大家不要吵,我們是依法前來接管廠子,請大家安靜!”就有工人衝他惡狠狠地罵:“你算老幾,哪兒的老鼠不鑽哪兒的洞,亂跑來偷啥食?”
付石壘一看場麵,不敢再講了,黑著臉,縮在了人後。喬仁山啥也沒講,工人們亂哄哄的吵嚷聲中,他耐著性子,蹲在花園下,抽煙。
洪光大正要耍威風,電話忽然響了,一看號碼,臉色不由得一變。接完電話,洪光大的威風也沒了,垂頭喪氣地縮在一邊,後悔自己帶了人來。
局麵僵持著,工人們分三層,將付石壘他們圍在裏麵。廠門外,陳根發和劉副廠長身邊,也聚集了不少工人。就在付石壘考慮著要不要將情況向上反映時,大門外一陣騷亂,王正明帶著水泥廠的工人,打著巨大的橫幅,上書“嚴查腐敗分子,追討流失款,還我血汗錢!”的黑字,朝預製廠這邊走來。
林雅雯的手機眼看要打爛了,上午十點到現在,手機就響個不停,先是祁茂林,連著打了幾次,接著,方方麵麵的電話就都來了。這一天的林雅雯出奇的冷靜,她決計一個電話也不接,就讓手機在那兒響。她知道這些人要跟她說什麼,無非就是讓她趕到流管處,幫付石壘做工人們的工作。這工作是她做的麼,工人們的情緒是她能穩定了的麼?
之前她已把態度跟祁茂林表達清楚,能正常移交,縣上就接管,移交不了,讓流管處自己想辦法。祁茂林不同意她的觀點,說,移交是省上定了的,不能想推翻就推翻,無論如何,縣上要幫流管處,把矛盾化解在最小範圍內。
愛幫你們自己去幫吧,我幫不了!林雅雯賭氣似的,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華蓉蓉叫了她無數次,她屁股擱在椅子上,就是不動。
但在心裏,她卻比誰都急。她知道,陳根發這樣做,一定是又查出了什麼,別看陳根發文化程度不高,對預製廠的賬,他卻記得一清二楚。哪一年加工了什麼,替哪家單位加工的,他記得一清二楚。就連當時拉貨的人,什麼車拉走的,他也在一個本子上記著。能把預製廠幾年前的呆死爛賬查出來,說明陳根發是一個有心計的人,或者,陳根發早就覺察到有人借管理上的漏洞做文章,暗中記了小賬。不管怎麼,這事是個炸彈,弄不好,要炸翻一片人。林雅雯並不是害怕有人被炸翻,她是擔心陳根發,陳根發如此不識時務,會不會招來別的麻煩?
洪光大可是啥事都做得出來啊。
這一天祁茂林不在縣上,兩天前他去了省城,說是到省財政廳催問一下支農款的事。林雅雯知道祁茂林在說謊,支農款的事不用祁茂林操心,該跑的路子她都跑到了,錢馬上就到賬,這筆款該怎麼花,她都想好了,她想把這筆款全部用到北湖,把北湖遺留問題解決清。還是孫濤書記說得對,千萬不能讓北湖也跟著起事,僅一個南湖,就鬧得全省不安,如果北湖起了連帶反應,怕是會驚動中央。
自從馮橋來過南湖後,祁茂林的態度變了,本來他已淡出,不大愛管事了。八老漢跟流管處工人一鬧,祁茂林又變得活躍。林雅雯斷定,這跟馮橋的態度有關,馮橋臨回省城前,單獨找過祁茂林,談了兩個多小時,具體內容不得而知。孫濤書記在跟她的談話中,也透露出一個意思,原定讓祁茂林退下來,看來時機還不成熟。
“讓他再發揮一下餘熱吧,沙湖縣離了他這頭老黃牛,還真怕是不行。”孫濤書記這麼說。林雅雯並不是急著想讓祁茂林退位,對接替縣委書記,她本來就沒想過,都是別人的揣測,或者是孫濤書記一廂情願,現在,她就更不能想了,這個縣長能幹到哪一天,她還犯疑惑呢。
她想,祁茂林一定是去找他的妻侄--原流管處財務科長。兩年前,他被調到水利廳下屬的水科所,擔任副所長。這個人的升遷,怕是跟那些不明去向的貨款有很大關係。如今東窗事發,祁茂林究竟會采取怎樣的態度?
想想,祁茂林也是難啊,一個小候子就弄得他很被動,如今又多出個妻侄,他算是被這些關係害苦了。
下午三點四十分,林雅雯得知,祁茂林緊急從省城返回,抄近道去了南湖。可能是她一天不接電話,祁茂林這次沒跟她打招呼,消息還是強光景送來的。強光景說,縣委那邊炸了鍋,幹部們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
“林縣長,祁書記不會攪進去吧?”強光景無不擔憂地問。
“亂彈琴,這跟祁書記有什麼關係!”
林雅雯隨後叮囑強光景,要他也趕往南湖,配合工作組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強光景猶豫道:“這種時候,我去合適不?”
“你是宣傳部長,保證全縣的穩定就是你的工作,你說合適不?”
強光景還要說什麼,林雅雯擺擺手道:“我知道你怎麼想,去吧,要保護好祁書記的安全。”
強光景嗯了一聲,他終於知道,林雅雯拒絕出麵,並不是華蓉蓉她們說的那樣,是想看祁書記的笑話。她可能真是有啥不便出麵的緣由。他愉快地接受了任務,緊著往南湖去了。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直到睡覺,林雅雯也沒接到孫濤書記的電話。強光景判斷得沒錯,林雅雯這一天堅持不接電話,是因為這些電話她不能接,她在等孫濤書記的指示,事關重大,她現在真是不敢擅自行動。
在複雜的形勢麵前,林雅雯慢慢變得沉穩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林雅雯正打算離開縣城,往家趕。周啟明來電話說,萌萌打算回來,她在廣州的店關門了,開了一個多月,居然連生活費也掙不到。那個叫馬悅的小子,跟著一幫人在歌廳唱歌,變得不像樣子了,萌萌終於對他失望。
林雅雯心想這是好事,證明萌萌在失敗麵前終於醒悟了。她問周啟明,萌萌怎麼回來,坐飛機還是坐火車?周啟明說他也不知道,萌萌隻說是回來,沒講這麼具體。林雅雯心裏忍不住就又冒出死人兩個字。她說:“你這個當爸的,真是服你了。她現在聽你的,你趕快問問,她到底啥時回,問清楚了再告訴我。”過了一會,周啟明打來電話,說萌萌不讓他操心,她自己有辦法。
“她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馬鳴呢,不是他鼓動著讓孩子們在廣州開店麼,總不至於讓萌萌一個人回來吧?”周啟明說:“馬鳴早就回來了,他在河西市的商鋪讓老婆搶了,他回來打官司。”林雅雯便一刻也坐不住了,電話裏跟周啟明無法說清,打萌萌的手機,萌萌又不接,死孩子,現在居然啥事也不跟她這個當母親的說!
車子剛上路,孫濤書記的電話來了,讓她立刻趕到市裏,說陳根發他們在他辦公室。林雅雯沒敢猶豫,掉頭就往市裏趕,等到了孫濤書記那兒,就見陳根發、老劉還有王正明幾個碼字兒一般碼在沙發上。
“怎麼回事?”林雅雯進門就問。
“你問他們!”孫濤書記態度很不友好,他已跟他們費了大半天口舌。
“老陳,怎麼找到這裏來了?”林雅雯轉向陳根發。
“我們也是沒辦法,明明賬上有問題,卻偏要讓我們交,我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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