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自題聯額(1 / 2)

楹聯

雖說君子愛財,但喬家大院的主人清楚地知道不能指望天降橫財。喬致庸親題了一副楹聯懸於內室,曰“求名求利莫求人須求己,惜衣惜食非惜銀緣惜福”,以表生財有道、用財有節之意。其典出自“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求名求利,但須求己莫求人”,錄於清梁章钜《楹聯叢話·格言》,傳為桂林陳文恭公自題。所謂陳文恭其實是諡號,其人名陳宏謀,字汝谘。陳宏謀官至大學士,深得乾隆帝信任,還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美國著名曆史學家、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曆史係教授羅威廉在他十餘年的研究成果《救世:陳宏謀與十八世紀中國的精英意識》中,認為陳宏謀關於人與社會認識的基本點,同啟蒙時期的許多歐洲學者十分相似。

喬致庸引用陳宏謀之聯或許並非偶然,因為在其另一副沾有龍氣的楹聯“具大神通皆濟世,是真法力總回春”中,就表達了濟世救人之意,頗具佛緣,體現出喬致庸深厚的修養和廣博的見聞。原來清乾隆《禦製文集·唐貫休十八羅漢讚》有“……降龍、伏虎二尊者,以具大神通法力,故亦得阿羅漢名”。在承德避暑山莊的普寧寺大乘之閣內,更有乾隆題聯曰“具大神通完十行,是真清淨現三身”。其中“十行”為大乘菩薩的修行階位,與十住、十回向合稱三賢位。“三身”則為法身、報身、應身。乾隆之聯與喬致庸之聯看似相近,實則大異其趣。兩聯相比,康乾盛世皇帝也好修行,王朝傾覆商人尚思救國,個中深意令人回味無窮。

喬家第五代掌門人喬映霞曾題聯曰“幸有兩眼明,廣交益友;苦無十年暇,熟讀奇書”。其典出自“喜有兩眼明,多交益友;恨無十年暇,盡讀奇書”,錄於清梁章钜《楹聯續話·雜綴》,為清代著名學者、書法家包世臣自題。包世臣被梁章钜譽為“擅美才而有狂名”,恰與求新圖變的喬映霞性格相符。聯中的“廣交益友”,體現出商業經營迫切需要廣泛的人際關係網;“熟讀奇書”則強調了主人對讀書的推崇,以及其儒商的身份。

一院內廳門留有喬致庸孫婿、民國時期被譽為“華北第一支筆”、與吳昌碩並稱“南吳北趙”的著名書法家趙昌燮(字鐵山,號漢癡)所題楹聯一副。文曰:“詩書於我為曲蘖(niè),嗜好與俗殊酸鹹”,表達了視詩書為美酒、與世俗有別之意,落款為惕三趙昌燮《春在堂楹聯附錄·曹全碑》中的“和乃不流有定節,敏而好學無常師”,同樣表達了好學、守節之意。其中上聯之“敏而好學”典出《論語·公冶長》之“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即勤勉好學。下聯之“和而不流”典出《中庸》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即君子之強在於隨和而不放棄原則。全聯均取四書,體現出趙昌燮作為文士的追求。

二院福德祠兩側有聯“位中央而讚化育,配三才以大生成”。福德祠即土地祠,楹聯雖然表麵上是在恭維土地爺,其實是在中堂至誠盡性、中庸之道的完美詮釋。此聯典出《中庸》,文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其意為隻有至誠之人,才能充分發揮自己善良的天性,乃至他人、萬物的天性,從而協助天地化育萬物,並達到與天地並列為三的境界。五行中的土的方位位於中央,地為天、地、人三才之一,與天、人共同化育萬物。“大生成”與“化育”同意,其最通俗的表達就是民間常見的土地龕題聯“土中生白玉,地內出黃金”。

喬家大院書房門前曾有一副頗具韻味的楹聯“一簾花影雲拖地,半夜書聲月在天”,也是當時廣為流傳的書房楹聯。此聯參考了南豐先生曾鞏《芙蓉台》中的“芙蓉花開秋水冷,水麵無風見花影。飄香上下兩嬋娟,雲在巫山月在天”。上聯還與兩首描寫美人的宋詞相關,其中北宋徐伸的《二郎神》乃為懷念其愛妾所作,有“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漫試著春衫,還思纖手,熏徹金猊(ní)燼冷”。北宋胡仔《水龍吟·以李長吉美人梳頭歌填》則有“解低頭試整,牙床對立,香絲亂,雲拖地”。美人如花、紅袖添香夜讀書,不失為溫馨書房的經典。

匾額

百壽影壁上方的“履和”二字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為善最樂’。

堡門之上高懸趙昌燮所書石匾,其上“古風”二字,則表達了喬氏家族廣聚賢才的需求。“會芳”並非主人的獨創,據南宋周密《武林舊事·故都宮殿》記載,聚景園內亦有會芳殿。此匾琢為一片芬芳的蓮葉,既應和了“芳”字,又表明與主人往來者皆為君子,可謂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