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自題聯額(2 / 2)

五院側門上方的“洞達”與“靜觀”二匾同出趙昌燮之手,反映出主人動靜等觀、意在變通的處世哲學。二匾典出《易·係辭上》之“是故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北宋張載《橫渠易說》釋之曰“闔戶靜密也,辟戶動達也”;南宋方寔(shí)孫《淙山讀周易》釋之曰“闔戶取其靜密之義……辟戶取其洞達之義”。二匾置於門之兩側,既取開合,又兼變通,構思堪稱奇巧。

趙昌燮所書聯匾往往看似簡單,實則頗具深意,四院側門的“居之安”就是一例。其表麵意思為主人對居家之所平和安逸的追求。實際上,這也是一個典故。《孟子·離婁章句下》有:“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即君子深造的目的在於有所收獲,從而能夠掌握牢固、積累深厚,運用時也就可以左右逢源。因此,“居之安”的本意為對學問的牢固把握,如朱熹所注“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之者安固而不搖”。在各地民居中,也常有“資之深”匾與“居之安”匾相呼應。

一院跨院倒座有匾“彤雲繞”。“彤雲”即紅雲或彩雲,多屬吉兆。明黃淮《省愆(qiān)集·癸卯正旦簡同列諸公二十八韻》有“瑞氣浮金殿,彤雲繞碧空”;清王原祁《萬壽盛典初集》所錄潘秉鈞《萬壽詩》亦有“西山紫氣迎芝蓋,南海彤雲繞桂楹”。二院側門有匾“建乃家”,典出《書·盤庚中》之“往哉生生,今予將試以汝遷,永建乃家”。其意為去吧,好好生活!現在我就率領你們遷往新都,為你們建立永久的家園。

其他

四院大門對麵的影壁上有趙昌燮所錄北宋王隨《省分箴》一篇乃悲。巢者罔穴,泳者寧馳,竹柏寒茂,桐柳秋衰。闕裏泣麟,傅岩肖象,馮衍空歸,千秋驟相。健羨勿用,止足可尚,處順安時,吉祿長享。

在這篇勸言中,事物的本來麵目包括夜暗日明、乾動坤靜、蕙蘭低而鬆樹高、水滋潤而火灼熱、車輪曲而車轅直。如果生來是金玉,就不會為錫石。如同苦菜味苦、薺菜味甜,烏鴉黑、鷺鷥白一樣,不可變化。同樣,築巢的不會去穴居,遊水的不會去奔跑;竹柏遇寒則茂盛,桐柳至秋則落葉。若違背自然規律,拔苗助長則苗枯,為野鴨接腿亦會釀成悲劇。其中“續鳧乃悲”典出戰國莊周《莊子·駢拇》。文曰:“是故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指雖然野鴨腿短而鶴腿長,但也不能砍下鶴腿接到野鴨腿上。

接下來是人的命運,無論貴賤、賢愚、壽夭、盛衰,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文中還用了四個典故表達無須羨慕他人,隻要知足常樂就能長享吉祿。其中“闕裏泣麟”為孔子之典,表達了孔子對世衰道窮的哀歎。“闕裏”為孔子故裏,用以指代孔子。“泣麟”典出《春秋公羊傳·哀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麵,涕沾袍。”麒麟為仁獸,有明君在位方才現身,卻因出非其時而受害。孔子之泣其實是哀歎自身的生不逢時,故有“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吾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之句。“傅岩肖象”則為商王緣夢尋相之典,與孔子之境遇恰成對比。《書·說命上》有“高宗夢得賢相,其名曰‘說’,使百工營求諸野,得諸傅岩”。西漢孔安國傳曰:“審所夢之人,刻其形象以四方,旁求之於民間。”即商王武丁夢中得相,名為“說”,便命百官刻其形象四處尋找,終於在傅岩之地找到了傅說。

“馮衍空歸”為東漢馮衍之典。馮衍是曆史上懷才不遇的典型,其著名的《顯誌賦》有:“時莫能聽用其謀,喟然長歎,自傷不遭。久棲遲於小官,不得舒其所懷。抑心折節,意淒情悲。”“千秋驟相”恰恰相反,為西漢田千秋一舉成相之典。在漢武帝太子因構陷自殺的事件中,田千秋敢於上書訴冤。武帝有悔意,隨即提拔他為大鴻臚(lú),數月後任丞相,封富民侯。連東漢班固《前漢書·車千秋》都說“千秋無他才能術學,又無伐閱功勞,特以一言寤(wù)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嚐有也”。至於“車千秋”之名,是因為後來田千秋年老,漢昭帝許他乘小車入宮殿,遂稱“車丞相”,子孫便以車為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