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聽似輕鬆明快,然而歐陽笑心卻覺得他字字句句中似有說不出的如斯寂寞,道不盡的綿綿沉痛。尤其是他說到“魚奴”二字時,有一瞬間,她覺得他的周身仿似籠著一層深深的淒絕,憂鬱,以及悲傷。

一時沉默無話。

好一會兒,清風忽而回過頭來,眉眼彎彎地看著歐陽笑心,那滿臉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奪目的笑容晃了她的眼。就見他一手拿著用樹枝竄起來的五條鮮活的鯽魚,一手牽起她柔軟的素手,抬步往火堆旁走去。

“走啦,小師妹,待會兒為兄就讓你好好嚐嚐我的烤魚手藝,保管讓你回味無窮。”

美美地享受了一頓烤魚大餐,果然如清風那廝所說的,讓歐陽笑心回味無窮。不過,她心底縱使再對他刮目相看,誇讚的話語卻是吝嗇給出一句。說了句“差強人意!”,已經是她讚美那廝的極限了。

二人回到清風小築,歐陽笑心困意襲來便欲回房午睡。而清風說是有事要辦,細細叮囑了她一番,就出穀去了,隻說是大概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清風一走,歐陽笑心一下子便覺得緊繃的神經輕鬆了下來。沒了那廝在她耳邊聒噪,沒了那廝跟她鬥嘴惹她生氣,耳根清淨的同時,又覺得心底似乎有些空落落的,好似少了點什麼。

若有所失地搖了搖頭,歐陽笑心坐在床頭發了會兒愣,方才精神懨懨地上床。裹住被子,閉上眼睛不再胡思亂想,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果然是受了內傷的身體不如往常,抵抗力比平時弱了好幾倍不止。在江水裏泡了那麼些時候,她終究還是感染了風寒。先前濕衣服被清風用內力催幹,她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的,沒想到這會兒卻是病來如山倒。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她便呼吸難受地醒了過來。想要坐起身,卻是渾身發虛發軟,頭暈目眩,她根本連一丁點兒力氣都提不起來。

而且要命的是,她口幹舌燥得厲害,渾身也在發熱發燙,胸口似有一股炎炎烈火在熊熊燃燒。她隻覺得自己好熱好熱,身上的褻衣和褻褲早已被汗水濕透,額頭上、臉上全是逼出的熱汗,身子濕淋淋的,整個人就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浸透,黏黏地貼在她的臉上,更讓她覺得胸口處似有一股窒息沉悶的壓迫感。

“唔……好難受……好熱……”歐陽笑心喘著粗氣,痛苦地呢喃著,臉頰燒得潮紅一片,豆大的汗珠自臉上滑落,雙腿胡亂地踢蹬著身上的被子,兩隻手更是無意識地撕扯著身上的衣服。直到身上隻剩下一層薄薄的貼身肚兜,她也沒覺得體內的那股強烈的燥熱減少半分。

漸漸地,她大腦中混沌不清的意識開始飄蕩遊離。呼吸,也似乎變得越來越困難了。周遭的空氣仿似被人一瞬間全部抽走,鼻子也好像被人拿毛巾堵了住。她無奈地張開嘴,希望借助嘴,能讓那憋悶的胸口輕鬆一些。

靜謐的房間裏,是她一聲又一聲粗重而急切的呼吸,仿若身患絕症的重症病人一般。

“清風……清……風……”歐陽笑心雙手緊緊地攥著身下的床單,想要使出所有的力氣高聲呼救,但出口的聲音卻是細若蚊蚋,猶如破碎的申吟低不可聞。

來人……來人呐……

她在心底無聲地呼喊著,好希望這個時候清風能突然出現。可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清風說他傍晚才會回來,現在才什麼時候?

窗外那刺目耀眼的陽光昭示著,應該還是半下午吧……

歐陽笑心眯縫著眼睛,那明媚的陽光刺激得她的眼神愈發遊離渙散,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擋住,卻是才剛伸出一半便陡地重重地垂落,無力地耷拉在了床沿上……

渾身的力氣似被抽幹,混沌的大腦裏麵嗡嗡作響,胸腹中似有火燒,鼻堵目眩,呼吸困難……

她這是快要死了嗎?

當意識快要徹底消失的時候,清風忽而破門而入。感受到室內那明顯有些不太正常的氣氛之後,慌忙一臉焦急地飛奔到歐陽笑心的床前。

定睛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他的心兒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她的喉嚨仿似被人扼住了一般,正艱難無比地用力喘息著。渾身上下布滿汗水,如被大雨淋過一般。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一邊,身上的褻衣也已經不在,隻剩下一件薄薄的淡粉色的木槿花刺繡肚兜,因被汗水濕透而緊緊地黏貼在她的肌膚上。她整張臉早已是潮紅一片,一雙秀美的黛眉因為痛苦而皺得再也緊不了半分,往日紅潤鮮豔的雙唇染著蒼白虛弱的病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