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回來的?”小卓子說,“二妃丟了,唯你小德子是問。”
“我再去接。”小德子忙指揮人掉轉車頭,再去德嘉殿。
“回來!”李旦怒吼一聲,噔噔噔轉身進屋了。
屋內爐火熊熊,飯菜飄香。李旦出神地望著那跳躍的爐火,先前心煩意亂像刀子攪的心卻出奇地平靜。他冷靜地告訴自己,越到這個時候越要冷靜,越要沉住氣,越要裝成沒事人兒似的。二妃神秘失蹤已無可挽回,自己若行事不慎,惹惱了母皇,下一個失蹤的就可能是他自己,是自己的幾個年幼的兒女。
以後的幾天,李旦像沒事人似的讀書,寫字,在院內閑逛,和小廝們一起玩遊戲。東宮裏的人見殿下如此鎮靜,也都循規蹈矩,全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全當兩位皇嗣妃回娘家去了。入夜了,李旦把太監侍女們都打發走了,獨自一人佇立在窗前,望著寒冷的冬夜,思念著二妃。淚,不知不覺淌滿了他的臉頰,他拚命忍住,決不讓自己哭出聲。人前人後不一樣,隻有在晚上這獨處的時刻,他才表露出對二妃深深的思念。李旦見天不早了,才來到了床前,準備睡覺。他慢騰騰地扒掉了靴子,脫掉了褂子,脫掉了褲子,剛想掀開被筒往裏鑽,猛然間見枕頭上有一片瀑布似的頭發,一個雪白耀眼的身子,正頭朝裏靜靜地躺著,李旦伸手摸著那女人的肌膚,激動地叫著:“愛妃,你在這兒!”
“殿下!”“愛妃”轉過身子,嬌滴滴地叫著,一下子抱住李旦,簇起紅嘟嘟的豔唇直往李旦的臉上湊。
李旦清醒過來,閃目一看,認出眼前的人原來是韋團兒,於是指著她氣憤地問:“你,你怎麼跑到我的床上來?”
“殿下!”韋團兒拋了個媚眼,說:“團兒見殿下獨守空房,所以來伺候殿下。”
“我,我不要人伺候,你走!”李旦指著門口吼道。
“幹嗎這麼凶?”韋團兒翻個白眼說,“我可是能在皇上麵前說上話的人,你若對我好,收我為你的皇嗣妃,憑我韋團兒的能耐和手段,我會保你平平安安,日後順利地登上大位。你若是忤逆於我,哼!恐怕還會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李旦心裏一激靈,好像突然明白了許多,怒問道:“劉、竇二妃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陷害的?”
韋團兒輕佻地一笑,撫摸著白白的大腿說:“死了兩個妃子算什麼,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李旦對韋團兒厭惡到極點,韋團兒妖豔的臉龐在他的眼裏就是一個髑髏。他憤怒地衝著門外叫一聲:“來人哪!”
偏房值班的小太監德子和卓子聽見皇嗣殿下的叫聲,忙翻身起床,推門而入,跳下了床的李旦提著褲子,指著床上的一堆白肉說:“快把她給我趕走!”
小德子小卓子眯縫著眼,見是韋團兒,走過去笑嘻嘻地說:“韋姐姐,你夢遊了吧,怎麼睡到殿下的床上來了?”
韋團兒“哼了一聲,三下兩下把自己的衣服套上,跳下床,趿拉著鞋,示威似的,出門走了。”
李旦跌坐在旁邊的座椅上,手捂著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介宮婢,竟把他這個堂堂的皇嗣,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亂七八糟。韋團兒設計除去了二妃,見李旦獨守空房,滿以為有機可乘,沒想到皇嗣殿下竟鐵了心的不要自己。韋團兒由愛生恨,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惡人做到底,連李旦一起害。第二天,韋團兒跑到女皇那裏,又告了陰狀:“桐人厭咒之事,皇嗣殿下早就知道,他不但不加禁止,暗地裏卻慫恿二妃。皇上對他這麼好,讓他做皇嗣,他卻潛懷逆心,真是大逆不道,請皇上明察。”
聽了韋團兒的讒言,女皇半信半疑,決定召來兒子李旦,親自查問。李旦聽說母親大人相召,忙換了一身衣服,趕到內宮。見了母皇,李旦忍住內心的淒苦,容態自若,向母皇施禮道:“孩子拜見母皇,願母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坐在龍椅上的女皇半晌沒吱聲,她在仔細地觀察著李旦的一舉一動、麵部表情,見沒有什麼異常,於是拉著長臉問:“旦兒,你最近在東宮都做了些什麼事啊?”“回母皇,孩兒除了平日看書、寫字學習以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愛好。”
女皇從案上拿起那兩個桐人,拋到李旦的麵前,問:“這東西你認識不?”李旦撿起桐人,端詳了一下,搖搖頭說:“孩兒才識學淺,不識得這是什麼文物。”女皇冷笑一聲,拍案吼道:“有人用它做厭咒害朕,你難道不知道?”李旦嚇得打個冷戰,但很快地調整好自己,從容地答道:“孩兒深居東宮,足不出戶,的的確確不明白這桐人作何用處,請母皇明察。”女皇見李旦矢口否認,更為震怒,叫道:“傳德子、卓子。”殿門外等候皇嗣的小德子、小卓子立即被帶了進來。
兩個小廝見女皇陛下生氣,嚇得戰戰抖抖,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隻聽得女皇在頭上喊道:“仔細看看,這是什麼東西,若有半句假話,亂棍打死,拖出去喂狗。”在近侍的指點下,二人哆哆嗦嗦接過桐人,仔細辨認了一番,腦子裏還是一片茫然,卻又不敢說不知道,張著嘴,隻是支支吾吾。頭上又是一聲吼:“東宮搜出的東西,竟然不認識。派你們到東宮何用?拖出去亂棍打死!”
聞聲撲上來幾個侍衛,架起德子、卓子就往外走。生死關頭,還是小德子急中生智,沒命地回頭叫著:“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女皇一招手,兩人又被拖了回來,小德子磕頭道:“我想起來了,一次我見韋團兒拿了兩塊桐木,在廚房裏偷偷地用刀刻,我問她刻什麼,她說做一雙木拖鞋。過後俺卻從來沒見過她穿什麼木拖鞋,保不準刻的就是這倆桐人。”女皇一聽這話,愣了一下,暗自沉吟。李旦趁機磕頭道:“韋團兒自以為是母皇的寵婢,屢次自薦枕席,讓兒臣收她為妃,均被兒臣嚴詞拒絕。兒臣懷疑她惱羞成怒,陷害兒臣,還請母皇明察。”
女皇聽完了李旦的解釋,心中已經明白自己殺錯了人,但為了保全自己的麵子,隻好強撐著死不認錯。但她又害怕外人看出她枉殺二妃的行徑。於是便蠻不講理對著李旦怒吼,說他作為東宮的主人,竟然讓自己的宮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最終也難逃罪責。命令他回宮自省。李旦等人一聽女皇的話,知道她已經得出了答案,雖然委屈卻也不敢多說什麼,隻得伏地磕個頭,向女皇告辭,然後便默默地離開了。當晚,女皇就派人把韋團兒秘密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