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曉龍的食指觸到水麵,又猛然縮回,迅速放到嘴邊對它吹氣。另一隻手則把臉盆推到床下。做完這一切,他仰身躺到床上去。
朦朧中,外公突然走進來,欲言又止。詹曉龍問他怎麼也來了?外公嘬起嘴唇,伸出食指示意他噤聲。然後在床邊坐下,小聲道:“曉晴得病的事,我都知道了。不過,這事隻我們兩人知道就好。”
詹曉龍聽到門外有細微動靜,眼光一斜,發現從開著的門縫飄進一縷長發,便故意大聲道:“曉晴,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一片“稀裏嘩啦”的聲音,把詹曉龍從夢中驚醒,他跳下床,猛然發現在打開的門上窗戶的窗欞上,放著一炷香,暗夜裏,他清楚看到鬼火般閃爍的香火。夜半三更,在人家窗上點香——他想踩著椅子把香取下,可走到椅子邊,卻感到力不從心,身子綿軟倒下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愛情像早晨的光芒灑向大地/你是愛神帶著愛情降臨/你為人們帶來每段傳奇……愛神降臨/放飛所有愛情/你是唯一/我的唯一……”
早上,詹曉龍被一陣手機鈴聲喚醒。王明特別的聲音合著音樂不間斷傳來,那聲音,仿佛遠在雲天,又好似近在身邊。音樂停了,不久又響起,再停,再次響起——詹曉龍的意識逐漸清醒,他睜開了眼睛。手指動動,想拿枕邊手機,然而手臂卻不聽使喚,他隻得暫時打消念頭。陽光從未粘報紙的上層窗戶射來,正照在詹曉龍的臉上,他眯細眼睛猜測時間:“大約7點鍾罷。”
昨夜睡得好沉,居然一個夢都沒做——不對——詹曉龍遊移的目光停在門邊木椅上,皺起眉頭,腦海中劃過外公進門的情景——與這情景相連的一片記憶,突然如泉水般汩汩冒出,他一時覺得不可思議。
身子終於能動了,他起床,雙手捧住頭停了幾秒。腦袋木而鈍痛,仿佛昨夜失眠,沒睡好的樣子。腿也不聽使喚,猶如兩根木棍,僵硬得很。站到木椅上,他想尋找昨夜那柱香,影蹤皆無,隻有一小撮灰燼,證實昨晚一切並不全是夢。
跳下椅子,他一把抓過桌上背包。背包最上麵是一個嶄新的記事本和《知音》,下麵有幾件替換內衣。背包裏側袋的錢包裏,嶄新的兩百塊錢耀人眼目。背包裏一切東西整齊有序,錢也分文未少。但記事本和《知音》,他怕頁腳卷了,特意貼包壁豎放,現在,卻平放在包最上麵。也許是自己想錯了?!他心內暗道。不過,令他疑惑不解的是,他清楚記得昨晚趴到了椅子上,醒來卻安穩躺在床上,這,又說明什麼?難道有人來過——他猛地把背包放倒,立刻,一個隱形拉鏈呈現在麵前。輕緩拉開,裏麵空空如也。詹曉龍兩個手指伸進去,輕撥開一層布,一個小紅包像一個袖珍新娘探出頭來。藏寶圖還在,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打開紅包,是一張折疊成正方形的宣紙,顏色淡黃,一望而知年代久遠。詹曉龍警惕四望:窗外沒有任何動靜,屋內隻有他自己。他蹲下身子,從床下拖出舊花瓷臉盆,盆內褐色的水麵上,浮著一朵美麗的蓮花狀水紋。詹曉龍欣喜萬分,把宣紙打開——居然幹淨整潔,無字無畫——但奇跡就在刹那出現,16K的宣紙平放到水紋蓮花上,如同霧氣消散,從模糊到清晰,宣紙漸漸呈現出一幅山水圖。
詹曉龍把宣紙小心提起,平放桌上。凝神細看一番,然後在記事本上記下幾個字:右拐、下。
五分鍾後,宣紙上的圖漸漸模糊,直至不見蹤跡。詹曉龍直身,想把筆放到上衣口袋,發現自己居然隻穿一件內褲,啞然失笑。立刻到床頭尋找衣服,在目光接觸到衣服的刹那,不禁怔了。他記起昨晚未脫衣,而現在卻隻穿著內衣……
突然,王明的《愛神降臨》再次響起,嚇了他一跳。
猶疑幾秒,他接起電話。
“喂,你好!”
“曉龍,剛起床?你們這些年輕人那,就喜歡睡懶覺。咱們幾點出發?我去接你。”
“謝謝滕叔叔。現在幾點?我還沒洗漱。”
“八點一刻。八點半怎樣?”
“好。”
“一會見。”滕衝掛了電話。
詹曉龍放下手機,對著衣服低聲自語:“一定有人來過!會是誰呢?”
迅速穿好衣服,他在室內仔細檢查,門鎖完好無損,窗戶也不見損壞跡象。奇怪的香火和失去知覺這兩個疑問串在一起,一星火花驀然從他腦中迸出,詹曉龍如醍醐灌頂:迷香!而他的暈倒、一夜未醒,以及早起的各種身體不適,與迷香大概都有關係。
桌上宣紙仍在,詹曉龍附上幾片手帕紙,揭去後,再附上幾片,宣紙很快變幹,他小心翼翼折疊,包上紅布放到旅行包底部。然後,借倒茶水之機,仔細觀察門外情況。門口有藍磚的小碎片,他撿起來,沉思的目光在院中巡視一圈,最後鎖定不遠處一小塊歪斜的雜草。果然,那裏散亂躺著五塊藍磚,手裏的碎片,正和其中一塊磚頭的創口吻合。
十五分鍾後,詹曉龍走出旅館大門,滕衝的奔馳已停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