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在沉鬱了一段時間之後,從沉鬱蛻變成了沉靜。徐階看著他眼角也開始出現皺紋,再不能冒充是青年人了,心裏也很感歎。夏言的死,帶來的並不隻是傷感。
等朱厚熜能夠溫言安撫夏言的遺孀,並且給夏家金錢物質上的補貼的時候,徐階才放下了心。這是朱厚熜真的從夏言過世的陰霾當中解脫了,這是終於不再彷徨感傷了。
沒有了作為首輔的夏言,原本的二輔徐階很自然地上位,成為了新一任的中極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大臣。戶部的事務交給了夏言一直帶著的弟子丁汲,官拜戶部左侍郎,領尚書職。這個人雖然沒有夏言的文筆出色,眼光犀利,但是就戶部這一部分來說,他足夠勝任。
而現在,朱厚熜也想盡量地讓六部和內閣分離。從夏言過世開始,閣臣不擔任六部職務,免得日後臣子權力過大,尾大不掉。朱厚熜在時,這些大臣們自然能夠駕馭;等他不在了,情況就得另說。而現在這些臣子們私心少,並不代表著日後的閣臣也能這麼盡心而不是謀私。
方緒很能領會朱厚熜的意思,再加上朱厚熜跟他談過吏治改革的事情,於是他開始讓手下現在最有潛力的學徒高拱試著接手吏部的事情。高拱除了性情有些固執之外,才華不下方緒,假以時日興許能比徐階還要強,答應了夏言的吏治改革,朱厚熜就準備讓方緒做主導,而高拱就是副手了。等到朝廷清整之後,高拱就是下一任的吏部尚書預備役。
而徐階也開始讓張居正接手兵部,原本兵部的事情就不多,就算就此交給張居正也不必太過擔心。
禮部自來都是榮養的地方,韓晥眼見著身體也逐漸垮下去了,就在任上榮養到死,也不算什麼,日後自然有人接他的班。
而刑部,王靜略暫時還不能被取代,他這樣的純臣真的不好找。朱厚熜想過了,刑部遲早要從六部裏獨立出來,作為法律執行機構而在權利分離的時候脫離內閣和六部。若是到那時,在安排王靜略的去處也可以。
從朱厚熜開始的,閣臣多擔任六部職務的習慣,也要由朱厚熜來結束。朱厚熜有些遺憾地想起了當年,他任命王守仁做戶部尚書的時候,那時哪能想到,今天會因為當時的方便和對心腹臣子的恩寵而帶來更多的麻煩?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年輕一代的。朱厚熜看著張居正在朝中嶄露頭角,雖然有時為了他的成長,會刻意地為難他,會讓他遭遇到人為的失敗;有時是他自己經驗不足,失誤犯錯,也沒有少經曆波折風雨。但是這個青年還是一路成長起來,越發的展現出他的出色了。
而高拱,一直以來都倔強固執的一個人,就連徐階提攜他,他都不領情的這麼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卻是真正的重劍無鋒。朱厚熜在看著他一路坎坷,獨行俠一樣,遭受不知多少阻撓,但是始終堅定不移,卻能夠一路不繞彎地走進內閣的過程,忽然發現,原先認為,讓高拱作為張居正的輔助,或許對高拱並不公平。
單純地看這兩個人,若說才華,哪一個都是難得的大才。朱厚熜一直以來更加看重張居正,大都是因為他在曆史上的威名。而一直被作為副手培養的高拱,卻能夠在比張居正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的環境中走到和張居正相仿佛的高度,這是不是說明,高拱並不比張居正差。
跟徐階一起在書房外麵的花叢中摘花,卻正巧看到了張居正和高拱攜手離開,朱厚熜忍不住竊笑,然後YY良久。高拱如今狗不理的程度,幾乎可以和王靜略相媲美。隻是高拱身邊永遠都有張居正可以近身,這才略次王靜略一籌——可是問題就在這裏,為什麼高拱這麼狗不理,卻能讓張居正跟他這麼親近?甚至兩個人居然一起出去玩,而不是辦公務什麼的。
如今看著這兩個人關係這麼親密,朱厚熜覺得,YY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在實際中,估計這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也是有很多好處的。或許像原先一樣,盼望著張居正能夠隻手擎天,對於這個國家有點不負責任,而對於張居正來說,這個任務則有些過重了。若是跟他並肩站著的,能有一個高拱,或許大明的未來會更加美好呢……
嘉靖三十九年,第一次擴大內閣,人數由原先的六人改為八人,但是每位閣臣的權力都被削弱,且規定但凡有閣臣更替,新任閣臣必須得到超過五人以上的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