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四十六年
鍾敲過十二聲,又是新年。精挑細選是我們的追求,
隻挑選大家喜歡的,熱門的書為大家呈現,敬請持續關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朱厚熜聽著空氣中仍然回蕩著的餘音,有些怔怔的,半晌笑道:“這是嘉靖四十六年了……”
徐階也笑:“是,快睡下吧,再過不了幾個時辰,就是新年朝會。不知你怎麼想的,硬是要弄這個什麼新年朝會,讓人安生不得。”
朱厚熜卻仿佛沒有聽到似的,一徑笑著說:“看來,我也是改變了一些什麼的……”
徐階道:“自然是改了很多。真不知日後史書上怎麼說你才好呢?”
正說著,卻見身邊那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向自己這邊倒了過來,頭靠在了自己肩頭。似乎是不習慣熬夜,這會兒說這話就睡著了。徐階將人攬到懷裏,心裏有種熨帖的感覺。緩緩向後躺下,他自己也慢慢地入眠了。
睡著睡著,恍惚間似是做夢,又似是醒著的,隻見朱厚熜雙眼溶溶如水,含著笑意深情,就在自己懷中。白玉一樣的麵頰,墨色的眼瞳,仿佛還是那年初遇,手裏捏著一支糖果串子,眼中帶淚的少年。那含情的眼睛,滿滿的都是暖暖笑意。
隻聽他在耳邊說:“可別忘了。我說過的話,你可別忘了……”
那麼多話呢,誰記得是哪一句……徐階才想問,卻覺得身上發涼,猛地清醒。
收緊手臂,卻覺得懷裏的身子漸漸失卻了溫度。徐階驀地張大了眼睛,顫抖著伸出手指去試探……冰沁沁的鼻尖,已然沒有氣息了。
嘉靖四十六年的第一天,正月初一的早上,徐階睜開眼睛的時候,懷中的人闔著雙眼,乖乖地躺在那裏,沉靜得如同安然入眠,但他知道,這人已經走了。
他的手指落在那白生生的鼻尖,上麵還有一個小小的白麻子點。此刻他一點也不覺得緊張了,他的心中無比的平靜,卻是什麼都不想了。他在那鼻尖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抬起頭,拉開床幃,對著外麵頭一點一點打瞌睡的守夜小太監道:“去請太子來一趟吧。”
朱厚熜的遺詔,放在乾清宮西暖閣書房裏的玉璽盒子底下。他原本想過弄一個正大光明匾,然後把遺詔擱在那匾後麵,但是想想,那個匾是清朝的東西,現在就弄出來有點不吉利,於是也就作罷。最終玩笑一樣,像是壓便簽條似的,把遺詔壓在了下麵。
徐階沒有動用跪在朱厚熜床邊痛哭的黃錦陳林,親自帶著載城到書房裏,拿起玉璽盒子,看到那字跡熟悉的一張紙,嘴角含笑。他沒有動那張紙,而是讓載城自己伸手拿了。等載城看完,將那張紙重新合起來時,徐階已然跪下叩首,口中道:“皇上萬歲。”
載城忙伸手扶他起來,歎道:“徐師傅是我的先生,就像當年父皇對王先生一樣。莫說現下我還未登基,便是已然登上帝位,也要對師傅以禮相待,否則,便是父皇也不會……”
他說著,眼圈不禁泛紅,強忍了淚水。卻見徐階麵色平靜,似乎並不如何哀傷。載城心裏暗道不好,他也知道長輩們平素的一些玩笑話,隻是那時候或許彼此都不當真,可是現在是真的有一方先去了……難保徐階不會想著辦什麼傻事……
頓時載城也顧不得傷心,麵上添了嚴肅的神情,道:“父皇去了,可當年定下的大計還多數尚未完成。如今大明正是興盛起來的重要關頭,我雖說有這個誌向,但還得徐師傅扶持才行。不是不知道徐師傅心裏難過,隻是必得拖累徐師傅幾年了。這幾年間,想必徐師傅是不得清閑,若是徐師傅想要還鄉,也得……”
話未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到了。徐階看著載城,淡淡笑道:“臣知道了。先皇走時,也曾經交代過臣的。臣……不會輕舉妄動。”
他這麼說,載城倒是愣住了。心裏想了諸多的勸解的話,此刻渾然都無用了,徐階答應得倒是幹脆……他不由得在臉上都露出一絲詫異,徐階看在眼裏,目光溫暖。載城雖說長得和朱厚熜很不相似,但是性情上倒是親父子。